怕他會害怕,怕他會擔(dān)心,也怕他因此被卷進麻煩。
不敢說,也沒有機會說。
可景黎依舊無條件相信他。
秦昭在景黎冰涼的額頭上親了親,低聲道:“只是吃個飯就回來,不用擔(dān)心?!?
景黎:“嗯,我給你留門?!?
秦昭笑著點點頭,他摩挲著景黎的手指,忽然想起方才阿七說景黎是出門買東西。
可他分明是空著手回來的。
“方才去哪兒了?”秦昭問。
景黎身體一僵,吞吞吐吐道:“我、我去書肆了?!?
“又買話本?”
秦昭倒不覺得景黎的反應(yīng)奇怪。
府城生活沒有村里那么忙碌,景黎閑著無聊就愛看話本,這段時日秦昭時不時能在書房的書架上見到新的話本子。
他怕景黎太過沉迷,以后再帶壞了魚崽,說過他幾次。
秦昭問:“買的話本在哪兒,拿出來讓我看看?”
“我沒買?!本袄璧?,“我就是去問了問他們什么時候出新的,市面上的話本我都看過了?!?
“你還得意。”秦昭在他側(cè)臉捏了一下,問,“上次你給我講那故事也沒出新的?”
“沒有,我還想看呢?!本袄杼崞疬@事就來氣,“書肆出書可慢了,我催了他們好幾次,明明——”
他的話音一頓。
秦昭問:“明明什么?”
“明……明明第一冊九月就出了,這都過完年了第二冊還沒個影子。”景黎頓了頓,從秦昭懷里掙脫出來,“不說這些了,我去看看魚崽醒了沒。要是醒來看見邊上沒人,他又要到處亂跑找我們?!?
說完,快步出了書房門,背影頗有點心虛地意味。
秦昭狐疑地皺了眉。
三日后,秦昭如約到了望江樓。
他沒讓阿七在明面上跟著,只讓他藏在暗處。事實上,比起在外頭拋頭露面,阿七更喜歡、也更習(xí)慣這種方式。
秦昭剛到望江樓門前,便聽見身后傳來車轍聲。
是顧家的馬車。
秦昭退到一邊避讓,馬車停在望江樓外。
顧長洲被家仆扶下馬車,秦昭有禮有節(jié)地朝他行了一禮:“顧老爺。”
秦昭去顧府時,顧長洲都避免與他見面,就算見面鮮少搭話,以免引起旁人懷疑。這還是二人頭一次在公眾場合對上。
顧長洲神情有點僵硬,輕輕“嗯”了一聲,道:“進去吧?!?
秦昭出現(xiàn)在這里其實有些奇怪,但也不難解釋。
此人才情過人,又是顧府的先生,幫顧老爺辦點事,無傷大雅。
意料之外,卻在情理之中。
因而,但望江樓的伙計看見顧長洲與秦昭一起進來時,也只是稍有驚訝,并未引起波瀾。
望江樓依水而建,岸邊停靠著數(shù)艘畫舫。
伙計將他們領(lǐng)去了最大那艘畫舫,船上回蕩著清幽的琵琶聲,有幾名歌姬正在彈曲。畫舫里已經(jīng)有人在了。
這場局明面上是與蕭將軍商談生意,因而肯定不會只有顧長洲和蕭越兩人。在場的人秦昭大多不認識,顧長洲替他簡單介紹了一下,多是江陵織造紡的管事、或城中財力雄厚的商賈。
秦昭在城里算是名人,在場的大多都認識他,雙方彼此寒暄幾句,便都落了座。
不多時,畫舫外傳來伙計的聲音:“您這邊走。”
聽見這話,原本在交談的眾人都停了下來,目光望向入口處。畫舫的布簾被人掀開,一名身形高大的黑衣男子大步走了進來。
他一襲錦衣,卻沒像尋常富家公子那樣帶任何配飾,甚至連刀劍都不曾攜帶。
可當(dāng)他進門那一剎那,在場眾人皆被那迎面而來的氣勢壓得呼吸一滯。
那是久經(jīng)沙場,被無數(shù)鮮血浸透,才會形成的兇悍戾氣。
人群里,只有秦昭不緊不慢,抬起茶杯抿了一口。
他坐得偏內(nèi)側(cè),蕭越并未注意到他,事實上,蕭越根本沒看他們?nèi)魏稳?。他的身后,幾名下屬跟著走進來。
這些才是應(yīng)該和顧長洲商談的軍備物資的負責(zé)人。
今日的商談,蕭將軍原本是不會參與的??删驮谇皫滋欤拰④娔沁吅鋈慌扇藗髟?,表示他也會跟著前來。
只有秦昭知道,這都是顧長洲的安排。
畫舫內(nèi)的眾人這才清醒過來,起身要給蕭越行禮,蕭越抬手止了:“不用多禮,都坐吧?!?
說完,他當(dāng)真毫不在乎,隨便撿了個空位坐下。
這一坐,就坐到了秦昭正對面。
蕭越年紀(jì)不算太大,瞧著也就三十出頭,長相倒是與他周身戾氣很是相配。劍眉星目,輪廓極深,眉尾還帶了一道顏色淺淡的陳舊疤痕。
這樣的人,走在街上讓人見了,恐怕都會遠遠繞道。
更不用說他坐在身邊。
桌上的氣氛變得有些凝固,有兩位年事已高的商賈已經(jīng)在偷偷抹汗。蕭越倒還算隨和,笑道:“都別客氣啊,你們該談什么談什么就好,我就是——”
他說話間視線快速從人群身上掃過,看見了秦昭。
話音猝然一頓。
所有人都感受到,蕭將軍周身的壓迫感在那一刻似乎強了幾分。
蕭越死死盯著秦昭,牙關(guān)緊咬,那雙被無數(shù)戰(zhàn)事磨練得幽深銳利的眼眸中,竟帶上些許血絲。
秦昭平靜地與他對視。
片刻后,蕭越周身的壓迫感褪去,收回目光,冷冷道:“我就是來隨便看看,不必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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