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見了張良,宣泄過內(nèi)心深處的憤怒之后,便憤憤的起駕離開。這時候時辰已經(jīng)晚了,仰頭去看,但見一輪冷月高懸,夜風(fēng)侵人,而他那本來因?yàn)榕鸲行┌l(fā)熱的頭腦叫這冷風(fēng)一吹,卻霎時間清醒過來。忽然間想起一事,皇帝再顧不上別的,急匆匆折返回去。近侍方才沒有在內(nèi)殿侍奉,并不知道皇帝與六皇子之間發(fā)生了一場多么驚天地泣鬼神的交談,陡然見他如此作態(tài),神色都有些驚疑。然而皇帝顯然沒有義務(wù)要對他們做出任何解釋,他們也同樣知情識趣,明白不該問的最好不要多問,最后造成的結(jié)果就是皇帝大步流星的走在最前,一群侍從急匆匆在后邊追?;实垡宦汾s到了方才與老六那個老六談話的殿宇外,正碰見耳朵上簪著筆的史官夾帶著記板從里邊出來。君臣二人來了個臉對臉,四目相對,一時之間,臉上都有些尷尬浮現(xiàn)。史官后退幾步,讓開道路,躬下身去向皇帝問安。皇帝不太自在的咳嗽了一聲,卻沒有入殿或者離開的意思,原地站了會兒,忽然間擺擺手,示意侍從們離得遠(yuǎn)些。近侍們饒是疑惑,卻也恭敬聰明,退到了臺階之下,低眉順眼的靜靜等候?;实圻@才向前幾步,壓低聲音,小聲問史官:“那些不該記的,你沒記吧?”史官神情微妙:“陛下,自古以來,從沒有天子亦或者國君要求觀當(dāng)世史的,您如今所說的話,既不符合您的身份,也有違禮制。”皇帝有種好好走在路上忽然被野狗咬了一口的冤枉:“朕什么時候說想看當(dāng)世史書了?朕只是想說……”他又一次壓低聲音:“那些明擺著的假話和毫無根據(jù)的謠,完全沒有必要被記錄下來嘛!”皇帝急了:“你到底記下來了沒有???刪掉!聽見沒有!”皇帝又開始破防了:“你笑是什么意思?今晚你也聽到了吧?那都是老六編造出來用以威脅朕的,都是假的,你要是記錄下來,傳到后世去,叫后人知道,本來沒事說不定也有事了!”皇帝:“你不會還真打算把這事兒寫到史書里邊去吧?你覺得這是可以被記載下來的事情嗎?”皇帝:“……”皇帝被氣笑了,眼疾手快,一把將他的記板奪過:“拿來吧你!”這回輪到史官急了:“陛下,這于禮不合!”皇帝頭都沒回的走了。史官原地跺一下腳,憤憤的出了宮?!实刍氐綄媽m,打開史官的記板粗略一瞟,果然見到了那個讓自己被創(chuàng)死的文案――馬德,還聽得挺認(rèn)真,一個字都不帶錯的!只是看著那幾行字,皇帝都覺得心潮翻涌,怒從心起,馬上讓人取了火盆過來,自己親手將那張木質(zhì)的記板折斷燒掉,眼看著那東西在熊熊火焰中化為灰燼,才覺得心口略微舒服一些。宮人送了溫水和干凈的巾帕過來,皇帝胡亂洗漱了,就此歇下。這一晚卻睡得很不安穩(wěn)。不多時,又做起夢來?;实蹓粢娮约簛淼搅撕笫?,雖然他燒掉了史官的記檔,但當(dāng)時的記錄還是留了下來,而且還宣揚(yáng)的到了人盡皆知的程度。他聽見幾個人在討論這件事情?!霸瓉碇車兎ǖ闹鞒终?,其實(shí)是全妃啊,那個周帝,根本就是搶了人家的功勞嘛,真不要臉!”皇帝:“?!”皇帝急了,上前去跟他爭辯:“不是的,變法是朕跟首相一起主持的,關(guān)全妃什么事?!”對方白了他一眼,指著史書記載跟他說:“你自己看啊,周國的史書記載的清清楚楚,這是六皇子,后來的繼任之君自己跟周帝說的啊……”
皇帝更急了,但還是耐心跟他辯解:“你好好看看,不是這樣的,這是六皇子在用計(jì),他意圖以此威脅朕不要賜死他的生母,你要是信了,那就中計(jì)了!”對方撇撇嘴,說:“要是沒這回事,六皇子怎么能編的出來?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我看這個周帝肯定是浪得虛名……”還有人說:“不過周帝對全妃確實(shí)用情很深啊,為她,居然假死離宮,真的好浪漫??!”皇帝:“!??!”皇帝額頭上全都是汗:“怎么會?你們別胡說啊,朕是皇帝,肩膀上承載的難道只有一個女人嗎?至于變法,你們只需要對照一下全妃進(jìn)宮的年份就一清二楚了!”對方?jīng)]理他,繼續(xù)嘖嘖稱羨:“你看《全妃傳》了嗎?周帝真的好愛她哦,別看他們倆差了十幾歲,但其實(shí)全妃入宮的時候,周帝還是處男……”皇帝:“……”皇帝:“蛤???”皇帝懵了:“那之前幾個孩子都是打哪兒來的?!”對方以一種“你怎么這么蠢”的語氣,不耐煩的告訴他:“都是周帝讓暗衛(wèi)代替他圓房生的啊,他怎么可能碰別的女人呢!”皇帝沒辦法用道理說服他,遂決定用物理說服他,面目猙獰,抬手一拳砸了過去:“我去你媽的!王八蛋――朕忍你很久了!”對方驚叫連連:“你怎么打人啊……”皇帝呲著牙,惡狠狠道:“朕不止打人,朕還要挖個坑,讓人把你們這群嚼舌棍的狗東西統(tǒng)統(tǒng)抓起來埋了!埋了?。÷窳耍。?!”旁邊不知道什么人過來勸架,皇帝卻是愈發(fā)惱火,拳頭動作不停,卻覺得整個世界忽然間劇烈搖晃起來。怒氣沖天的再一睜眼,見到的就是頭頂?shù)拇矌?。侍奉的近侍小心翼翼的搖晃著自己,看自己醒了,有些不安的道:“方才陛下睡夢中極不安穩(wěn)……”皇帝大汗淋漓的癱在塌上,神情陰鷙,抬手捂住面孔,久久無。至此一夜未眠。如是到第二日上午,首相江茂琰忽然求見?;实垡詾樗怯惺裁创笫乱堊约耗弥饕猓闹酪娒嬷?,對方卻有些莫名其妙的問了一句:“陛下以為,君主的聲名對于一個國家來說,是否重要呢?”皇帝昨晚一夜未眠,有些頭疼,抬手揉著太陽穴,給出了肯定的答案:“當(dāng)然是重要的。”江茂琰于是整頓衣冠,正色向他行大禮道:“既然如此,還請您愛惜自己的聲名,為周國保全聲譽(yù)吧!”皇帝:“?”皇帝只覺莫名其妙:“什么?”江茂琰見他好像是真的不懂,只能將話說的更明白些:“昨晚,史官往臣府上去了――您怎么會生出改史這樣的想法呢?上一個留下這種惡名的還是崔杼,您是煌煌正道的行者,何必如此?”皇帝眼前一黑?;实鄞舐暸叵骸八几阏f什么了?!”江茂琰:“……”江茂琰沒想到皇帝的反應(yīng)居然這么大,怔了好一會兒,才道:“只說他秉筆直書,陛下卻讓他改史,并奪走了記錄的記板?!薄坝终f他不敢有辱先祖的名聲,已經(jīng)將昨日之事再度默下,讓兩個兒子分別送到別國的兩位史官處,而他自己留在周國,不只是昨日之事,連同陛下意圖改史的事情,都要原原本本的記錄下來,陛下大可以殺掉他,卻不可以增減史家之書……”皇帝:“……”越描越黑了……跌坐.jpg人心怎么會壞到這種程度啊……(默默流淚)他都可以想象到后世人的嘴臉了。“六皇子說的肯定是真的!”“為什么?”“不然周帝干嘛那么一個勁兒讓史官改
?他就是做賊心虛!”“有道理噯!”皇帝:有你媽個頭?。。ū瘧崳ㄎū锊蛔】蘖耍ㄎ┗实圩谏鲜滓徊话l(fā),神色沮喪,面有頹唐。江茂琰道:“您看起來,好像比知道舊勛貴勢力意圖造反還要難過啊?!被实壑挥X身心俱疲:“這能一樣嗎?那些個腐朽的老東西,朕略費(fèi)些心神,就能讓其灰飛煙滅,可口舌和論這東西……”江茂琰忽然間大笑出聲:“好叫陛下知道,昨夜史官的確往臣府上去了,不過卻被臣暫且勸下了,他要記,那就讓他記嘛,自有后來人來處置此事,陛下何必心急?”皇帝聽罷,當(dāng)真是絕處逢生:“果真?!”又疑心道:“后來人……”江茂琰近前幾步,在他耳邊低聲道:“陛下是當(dāng)局者迷了,您不希望這件事被后世知道,六殿下難道會希望如此嗎?把這件事告訴他,讓他去頭疼吧!”皇帝:“啊?”江茂琰:“六殿下是個體面人嗎?要臉嗎?”皇帝:“……”皇帝遲疑著說:“他要不要臉這件事,真是很模糊啊……”……被質(zhì)疑不要臉的嬴政,此時正在自家書房里,躊躇滿志的令人持皇帝手書去征召英侯家的子弟。受命的郎官特意前來向他請安,又詢問他:“殿下只說是想要征辟英侯家的子弟,卻不知是英侯府上的哪一位公子呢?”嬴政自覺要得一個英才,心情愉悅至極:“是英侯本家的公子,并非旁系的。”郎官又問:“敢問殿下,是英侯本家的哪位公子呢?”嬴政被他問的一怔:“英侯本家不是只有一位公子嗎?”郎官也怔了,幾瞬之后,才道:“據(jù)臣所知,英侯有兩個親生兒子,一位善于作文彈琴,一位善于武藝擊劍,卻不知您看中的是哪一個?”“嗯?一擅文,一擅武?”嬴政不解道:“我看他兩樣都很精通啊?”郎官:“……”郎官:“您是不是認(rèn)錯人了?”“怎么會?”嬴政瞥了眼屏風(fēng)上刺的名字,很確定的告訴他:“那人名叫嚴(yán)肅,乃是英侯府上的子弟,素日里勤勉于讀書,天不亮便往弘文館去,閉館的時候才肯離去,文武雙全,如此奇才,你難道一無所知?”郎官:“……”郎官的神情愈發(fā)微妙,甚至于添了幾分隱隱約約的同情。他看著嬴政,小心翼翼的問:“殿下,您是不是不知道英侯的兩個兒子是雙生兄弟啊?”嬴政:“???!”郎官:“一個只喜歡彈琴,肩不能挑,一個只喜歡劍術(shù),不諳文墨?!辟骸鞍??!”郎官:“兄弟倆一母同胞,長得一模一樣。”嬴政:“???!”郎官:“且是出了名的憊懶,雖然從英侯處領(lǐng)了入第二層的資格,但是從來不肯好生就學(xué),兄弟倆加起來才能湊一天課業(yè)……”嬴政:“?。?!”空間里劉徹笑出了豬叫:“始皇,一個無情的復(fù)讀機(jī)。”李世民與李元達(dá)也是忍俊不禁。朱元璋不懷好意道:“這倆人的人設(shè),我聽著怎么有點(diǎn)熟悉呢?一個善于彈琴,一個善于擊劍,前一個有點(diǎn)像高什么,后一個有點(diǎn)像荊什么。”嬴政:“……”嬴政:“???!”劉徹:“以為人家是卷王,沒想到是兄弟倆輪班啊。”李元達(dá)心有戚戚的問嬴政:“始皇,需要法律援助嗎?”李世民:“……可能更需要?dú)⑹??!敝煸埃骸澳窃趺崔k,我?guī)湍銚u荊軻?”嬴政:“……”嬴政:“…………”這個世界,這個世界真是好多刁民啊?。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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