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有獨特的蘭草香,如今無法掩飾地溢出來藥草的味道。
可回想過來,哪一回見他的時候,他不是帶著一股藥草味呢?
這天下使他傷痕累累。
他喚謝硯時,叫他,“見石。”
見石。
見石,便是借謝硯,見阿磐。
阿磐鼻尖一酸,想起謝硯出生的那個南國的除夕來。
稚子肉嘟嘟的小手摸著那人清瘦的臉,小嘴一張一合,一張一合,卻也并沒有叫出聲來,沒有叫出不該叫的稱呼來。
那人憂傷地望著謝硯,也只抱了一小會兒,就俯身放了手。
如今,如今他虛弱至極,幾乎承受不了一個一歲多孩子的重量。
有扮成宮人模樣的,埋著頭與他低低說話,“主人,走吧?!?
你聽聽,主人。
千機門還有人,蕭延年也仍舊有一直在追隨他的人。
這樣的人走了,他年,他年難道就不會東山再起了嗎?
那人沖她笑,眸中含著與望向謝硯時候一樣溫柔的光,“阿磐,這一回,我真的走了?!?
倉促間,阿磐連忙抓住他的袍袖問,“先生去哪兒?”
那人神色肅然,“去最后的去處?!?
最后的去處又是哪里呢?
這天下之大,可還有一方供養(yǎng)他的凈土啊。
阿磐追問,“哪里?”
那人笑而不答,轉(zhuǎn)身要走了,“以后,你會知道?!?
不行啊,眼下就得問個清楚啊。
她抓住那人的袍袖不肯松開,“先生!可還有未了的大志?。俊?
那人頓了片刻,笑道,“你不問我好不好,卻問我還有沒有‘大志’?!?
是,她得問一問啊。
那人轉(zhuǎn)過身來,問他,“若還有呢?”
他若還有大志,遲早要禍亂晉君,她就不能放他活著........活著離開這里。
可似這般狠毒的話,她咬破了唇,遲遲也說不出來,因此也就頓在了那里。
心里的苦惱和眸中的掙扎,全都落在了那人的眼里。
那人捏住了她的下頜,垂頭審視著,“我親手救下的人,要殺我么?”
他的力道很輕,輕到了幾乎沒有的地步。
捏住她的下頜,不是要迫她,嚇她,威脅她,只是望著她的眸子,要一個明確的答案。
那張蒼白的臉沒有一點兒顏色,可那雙眼里卻閃著幾分水光,內(nèi)里神色復(fù)雜,交織著悵惘,黯然與大失所望。
他的掌心依舊有從前的那道疤,他還是那個在冰天雪地了伸出手來把她拉上馬車的人。
因了還是那個人,因此對今日的處境也就愈發(fā)地拓落惋傷。
不否認,便是承認。
那人咳著,咳得厲害,咳得直不起身來,一個踉蹌,阿磐下意識地就去扶住了他,“先生!”
時隔那么久,那人第一次把她甩開了。
極盡力氣,將她甩去一旁。
眸中冷峭,斥了一聲,“喂不熟的狼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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