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不敢抬頭,戰(zhàn)戰(zhàn)兢兢,也不敢有一點兒聲張。
這時候在寂然的大殿之中忽然發(fā)出了一聲咕嚕嚕的響,似口中含著許多黏糊糊的湯水,含糊不清地叫著,“母.........母親.........”
那是魏罌的聲音。
阿磐扭頭去看,見魏罌趴在地上,一身的血把那素白的袍子染得血跡斑斑,不成模樣,只顫抖著那血淋淋的手,拼盡全力地想要抓住殷氏,就像瀕死的人拼盡全力地想要抓住一根稻草。
權(quán)欲果真能吞噬掉一個人,當(dāng)它在人心里落下了一顆種子,就會迅速生根發(fā)芽,它那龐大的根系會很快腐爛掉人的心肝五臟,它會張開血盆大口,能把人吞噬得干干凈凈,連個渣滓都不剩。
也是這時候,阿磐才覺出魏罌的可憐來。
他明知道螳臂當(dāng)車,他該知道在謝玄面前,他的一切作為不過都是以卵擊石。
這一年,他也不過年有十四,十四歲的人就那么權(quán)欲熏心,就那么愿意自取滅亡嗎?
沒有他母親欲令智昏,一次次作死作妖,一次次挑戰(zhàn)謝玄的底線,他也許還到不了今時今日的地步。
殷靈運已然是走火入魔了。
可再不爭,這輩子也就再也沒有機會來爭了。
以前爭的是權(quán),如今,如今不一樣了,如今爭的是命。
魏罌還在絕望地喚,也絕望地朝著他的母親伸手,“..........母.........”
可他的母親沒有回過頭來。
他便去叫著舊時曾給過他溫暖和疼惜的人,“春...........春姬........”
他的舌頭斷了半截,因此把“春”叫成了“村.......”
可春姬只是望向魏罌,不管她從前對魏罌是一種什么樣的情愫,是無奈依仗求生存,還是投之以真情,在此刻,她的神色中都流露出了幾分復(fù)雜的神色。
悲憫,可憐,不忍,卻也一樣是無可奈何。
“嗚.........嗚...........春..........奶.........”
在這最無助的時刻,他把求救的手伸向了春姬。
也許他仍舊想要似懷王四年邯鄲城門的春狩一樣,嚇壞了,那就躲在春姬的懷里。
也許吃奶,也許不吃。
但他定然能確定的一點,便是春姬一定會把他攬在懷里,便似素日里把魏甲抱在懷里一樣。
可是這時候的春姬,沒有,不曾。
她到底是安分守己地立在一旁,不去與阿磐搶孩子,也不曾走上前去,握住血泊里的魏罌。
懷王四年春,她們一同上路趕往大梁的舞姬有十六人,后來,大多都死了,只留下阿磐和春姬。
哦,還有一個鄭姬。
邶宮春深宮伏殺一事發(fā)生后,已經(jīng)許久都不曾聽到鄭姬的消息了。
不知道此時的鄭姬可還活著,若她還活著,又在什么地方,做些什么事呢。
不知道。
只知道鄭姬是謝玄的人,也許也像陸商一樣,在一些不為人知之處,做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吧。
那么能活到現(xiàn)在的人,到底都不算簡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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