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期先生笑道,“身子是比足月的弱些,個頭兒也小些,但好好養(yǎng)著就是,夫人不要憂心。”
阿磐虛弱地笑,有子期先生把話放在這里,那她也就沒什么不放心的了。
趙媼也跟著笑了起來,“只要生下來了,以后都瞧嬤嬤的。再怎么說,嬤嬤照看孩子也不是一個兩個了,嬤嬤有本事,你放心?!?
是了,趙媼養(yǎng)大了司馬敦,也帶著謝硯謝密在戰(zhàn)火中奔走,哪一個不是好好地活下來了。
因此,有趙媼在,也是沒什么好憂心的了。
謝玄既見過了孩子,趙媼便也就抱了過去。
趙媼慈藹地勸,“王父這一天一夜都沒合過眼,沒吃過東西,也沒喝過水啦。這哪兒行呢?人又不是鐵打的,怎么受得了呢?這里交給嬤嬤,允將軍命人準備了粥菜,王父快去進一些吧?!?
唉。
阿磐心中暗暗一嘆。
竟果真如此。
她死去活來的時候,謝玄又何嘗不是在受罪呢?
不信去瞧他的手腕,那皙白有力的手腕上有一道道血紅的牙印。
誰敢咬王父???
無他。
是她難產(chǎn)的時候一口又一口地咬出來的。
這樣的謝玄,怎不叫人心疼呢?
阿磐輕聲呢喃,“我沒事了,只是累,想睡一覺。鳳玄,你也歇一歇?!?
那人輕撫著她的臉頰,也輕撫著她的烏發(fā),“好?!?
只是應了,卻并不見起身走。
趙媼在榻旁坐下來,溫藹地告訴他們,“女公子出生,先要吃一口奶。不必多,一兩口也就吃飽了?!?
是啊,你瞧,小小的謝挽在襁褓中,雖閉著眼睛,可小嘴巴卻微微張著,好似在尋找著吸吮什么。
可謝玄卻道,“嬤嬤,叫乳娘來吧。”
乳娘也是月前就尋來,才生了孩子沒多久,就養(yǎng)在這宅子里的,因此說話間就能到,不必費什么工夫。
趙媼一怔,“可不開奶,以后......以后女公子都吃不得母親了.......”
然那人意決,趙媼又能說什么,因此不再多,也就應了。
謝玄說什么,阿磐也沒有不應的。
依她如今這幅模樣,的的確確是再沒有精神去喂養(yǎng)孩子了。
是謝玄心疼她,她便受了謝玄的好。
只是可憐了謝挽,到底是比不得她的哥哥了。
她的哥哥出生便吃到了母親,一吃就是八個月,因而與母親十分親近,素日里也總十分依賴。
那人望著襁褓里的孩子,壓著一聲嘆,“再去尋幾個奶娘,挽兒身子虛,要得力的輪流伺候?!?
趙媼趕緊應了。
有人已經(jīng)疾步出去召乳娘來,這空當,穩(wěn)婆們前前后后地收拾著屋子。
把那一盆盆的血水全都端出去倒了,又把帶了血的衾被和茵褥收起來,全都換上了干凈的。
爐子燒得旺旺的,又在遠處開了一小處窗口透氣,木地板拖得不見一點污血,內(nèi)室差不多了,這便躬身告退,要去埋下胞衣了。
阿磐抬眼打量,這內(nèi)室里認得的穩(wěn)婆不過只有李婆子一人,似那劉婆子早不知哪里去了,賈婆子也不知到底是回來還是沒有。
其余的穩(wěn)婆還有兩個,都不曾見過,大抵是就在這上黨郡中連夜尋了過來。
乳娘一來,謝玄才出門。
乳娘喂了奶,小小的謝挽由厚厚的襁褓裹著,裹得像個小粽子,就在她一旁緊緊地挨著。
阿磐輕輕撫著這個歷經(jīng)了生死的孩子,那香軟香軟的小身子,真叫人憐愛啊。
雨早就停了,還能聽見雨水沿著瓦當一滴滴地往下落,室內(nèi)燭火搖曳,眼看著天光也就要亮了。
阿磐早已筋疲力盡,氣力全無,一雙眼睛閉著,就要睡過去了。
依稀聽見廊下有人問話,“子期,你適才說的‘血崩’,可還會有?”
被叫做子期的人回道,“主君寬心,扎了針,封了穴道,就不會再有事了?!?
那人應了一聲,又朝著院中候著的將軍命道,“那幾個婆子看牢了,命人連夜趕去大梁查她們的底細,查出結果前,一步也不得離開?!?
廊下的將軍們也連忙應了,“主君放心,已經(jīng)關起來了。時刻看著,誰也跑不了?!?
阿磐心頭一松,她在朦朧中想,似謝玄這樣運籌帷幄的人,他怎么會察覺不到這其中的蹊蹺呢?
他自然能。
因而輕輕舒了一口氣,在趙媼的安撫下沉沉睡了過去。
這一睡,睡得可真久啊。
偶爾醒來的時候,已不知過了多久了,但趙媼還在一旁。
她便問起趙媼來,“孩子們還好嗎?”
趙媼低著頭給謝挽換尿布,卻眉眼閃爍,一時沒有答話。
好一會兒才道,“都好呢,夫人好好養(yǎng)身子,一點兒也不要擔心?!?
沒事好啊,阿磐又問,“阿硯和阿密呢?我想看看他們。”
趙媼這才低聲嘆氣,“王父不許,王父動了怒,知道是二公子干的,差點把二公子.......”
阿磐心頭一凜,“把二公子.......怎么了?”
趙媼愈發(fā)低聲,不敢大聲說話,“差點兒把二公子摔死.......雖被勸了下來,但到底不許他來見你了?!?
阿磐憮然,一時無話,只道,“那么小的孩子,他能懂什么呢?嬤嬤多勸勸他,不要與個孩子置氣?!?
趙媼嘆氣,“勸啦,都勸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