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余在后宮耗費了半天時間,午后,祁讓精神稍微好些的時候,她又和大家一起到祁讓的寢殿商議明日登基大典的事宜。
忙忙叨叨一整天,直到天快黑也沒能和徐清盞單獨說句話。
胡盡忠征詢她的意見,問她想在哪里用晚膳。
晚余想了想,讓他把晚膳擺在坤寧宮,順便請徐清盞過來一起用膳。
所有的菜都上齊之后,晚余又坐著等了一會兒,徐清盞才姍姍來遲。
晚余見他已經(jīng)換下蟒袍,穿了身天青色的常服,頭發(fā)像是洗過只擦了半干,黑緞子一樣披散著,襯得他肌膚勝雪,唇紅齒白,兩道長眉斜飛入鬢,上挑的眼尾如狐妖般帶著幾分邪氣。
一別經(jīng)年,他似乎還是從前的模樣,哪怕滿身疲憊,也難掩令人驚艷的美貌。
晚余免了他的禮,屏退了服侍的人,讓他坐在自己對面,語氣隨意道:“你沐浴過才來的嗎?”
“嗯?!毙烨灞K點頭,戲謔道,“忙了一天,一身的汗味,怕唐突了娘娘,特地焚香沐浴一番才來赴宴?!?
晚余被他逗得笑起來:“跟我裝什么,你最狼狽的樣子我都見過?!?
徐清盞也笑:“今時不同往日,你就要垂簾聽政了,我好歹表示一下敬重,免得人前失了禮數(shù)。”
晚余的笑容被憂慮取代:“清盞,我心里沒底,我已經(jīng)離開得太久?!?
“怕什么,不是還有我嗎?”徐清盞溫聲安撫她,“只要登基儀式順利完成,一切就都成了定局,任誰也無法更改,所以,你只要撐過明天就好,別的都不用在意?!?
晚余說:“道理我都明白,但還是會忍不住緊張。”
徐清盞起身倒了兩杯酒,把其中一杯遞給她:“來,喝一杯,喝完就不緊張了?!?
晚余接過酒杯,一飲而盡,辣得瞇起眼睛:“這酒好辣,是不是燒刀子?”
徐清盞微怔,繼而笑道:“宮里都是玉液瓊漿,小酒館里才有燒刀子?!?
晚余抿了抿唇,眼中閃過一抹懷念:“那個小酒館還在嗎?”
“在,一直都在,就是掌柜的年紀大了,總是把酒拿錯。”徐清盞也飲盡了杯中酒,又給兩人都滿上。
晚余松了口氣,心里感到莫名的慰藉,好像只要那個小酒館還在,他們?nèi)齻€就永遠不會分散。
“什么時候能再去一次就好了?!彼龂@息般地說道。
徐清盞看看她,頭一次沒有向她保證什么。
這一生,太多的意外,太多的轉折,他也不知道,晚余今后還有沒有機會再走出紫禁城。
“吃飯吧,咱們先把眼下的事應付過去,往后的日子,走一步看一步。”他舉杯,和晚余碰了一下,一切不能說的遺憾,都在酒里。
晚余嗯了一聲,和他共飲此杯。
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除了走一步看一步,還能怎樣呢?
徐清盞握著酒杯,瀲滟雙眸染上些許霧氣:“小魚。”
他又叫出這個刻在心尖上的名字,借著酒意,鼓起勇氣說道:“小魚,就當我自私吧,不管怎樣,能再見到你,和你朝夕相處,我真的很歡喜?!?
晚余愣了下,想起烏蘭雅上午和她說過的話,心里五味雜陳。
她拿過酒壺,把兩人的酒杯斟滿:“清盞,這些年辛苦你了,能再見到你,我也很歡喜?!?
徐清盞眼中霧氣更盛,含笑飲下這杯酒,神情無限滿足。
仿佛這杯酒足以告慰他半生辛酸。
晚余收起酒,讓他好好吃飯,吃完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席間,徐清盞和晚余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項,讓晚余明天一切行動看他眼神行事。
說到這里又打趣道:“這么多年了,你還能看懂我的眼神嗎?”
晚余白了他一眼:“放心好了,再過一百年我也能看懂?!?
徐清盞哈哈大笑,笑得眼睛都彎起來。
晚余看到他眼尾的紋路,不由得鼻子一酸。
原來他也逃不過歲月的摧折。
他們誰都逃不過。
徐清盞臨走前,又再三安撫晚余,叫她不用怕,有自己和沈長安在,明天什么意外都不會發(fā)生,佑安一定會順利登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