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未至，悔過坊的青石板上已落滿善緣花的粉白花瓣。納西爾（毒藥師原名）跪在藥案前，手中的搗藥杵正是那方裂成三瓣的毒誓法典——經(jīng)波斯光明咒浸泡后，青銅書頁間竟生出淺金色的脈絡(luò)，像極了善緣花的根系。盲童小娜摸索著將編好的紙花簪在他發(fā)間：“大哥哥，這是用你磨的明眼膏紙泡開的，有太陽的味道?！?

他指尖一顫，紙花觸碰到額角未褪的腐斑，卻不再像從前那樣灼痛。自那日毒霧反噬后，他左眼的視力竟開始恢復(fù)，此刻能隱約看見小娜辮梢晃動的銀鈴，像極了母親當(dāng)年別在他衣襟上的善緣花飾。藥臼里的明眼膏泛著溫潤的光澤，混著波斯沒藥與善念城晨露，這味道曾讓他夜夜噩夢，如今卻成了安神的香。

“納西爾，護城河邊的善緣魚產(chǎn)卵了?！被⑼薇еt狐幼崽闖進來，狐貍尾巴掃過藥案，竟將幾片腐心藤殘葉卷成了花朵形狀，“周先生說，魚卵上都纏著護生咒，連水藻都開出了白蓮花！”少年的草鞋沾滿濕泥，卻掩不住眼中雀躍——自紅狐康復(fù)后，虎娃總愛跟著納西爾學(xué)辨藥草，哪怕后者始終沉默。

納西爾忽然注意到虎娃手腕的善緣繩已恢復(fù)緋紅，繩結(jié)間還纏著幾根銀線，正是他偷偷編入的波斯護咒。這是他贖罪的第一百零三天，后背的三百道毒咒已褪成淺褐色紋路，像極了善緣花的脈絡(luò)走向。當(dāng)他第一次主動為盲童換藥時，小娜曾摸到他掌心的老繭，輕聲說：“像我阿娘織光明毯時磨出的繭?！?

午后，賽義德帶著波斯商隊來訪，駱駝背上馱著整箱的善緣花種?！伴L老們托我?guī)磉@個?！彼归_染血的羊皮卷，露出最后一頁空白，“毒誓法典的詛咒，唯有施咒者親手寫下寬恕才能破除?！奔{西爾盯著羊皮上未干的墨跡，那是小娜用盲文刻下的“謝謝”，每個凹痕都滲著他研磨的明眼膏。

暮色四合時，納西爾第一次走出悔過坊。善念城的夜市已恢復(fù)熱鬧，染坊街的布幡上繡著新圖案——腐心藤纏繞的花莖頂端，綻放著七瓣善緣花。他路過醫(yī)館，聽見陳師傅正給學(xué)徒講：“腐心藤的毒腺里，其實藏著解盲癥的秘素，當(dāng)年波斯藥師不懂，善念與毒術(shù)本就一線之隔?！?

街角突然傳來孩童驚呼，賣糖畫的老伯捂著胸口倒下，手腕的善緣繩泛著灰敗。納西爾本能地沖過去，指尖觸到老人頸側(cè)的毒脈——是腐心藤余毒！他撕開衣襟，露出后背未褪的毒咒，那些淺褐紋路竟隨著施咒動作亮起金光，將毒脈逼成黑色細(xì)流。虎娃遞來善緣花露，他下意識用毒誓法典的殘頁接住，黑血滴在青銅上，竟開出極小的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