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宋綺詩劈完叉就收回腿,恢復(fù)了乖巧的坐姿。裙擺底下,一雙筆直的腿,依舊白生生的。
楚羿年收回了目光,沒再開口,但西裝外套也沒再穿回去。
一時間車里的氣氛有些微妙的尷尬。
等他們抵達酒店的時候,宋義勇和于秀夫妻早就已經(jīng)到了。兩個人就坐在酒店大廳的等候區(qū),坐姿僵硬得像是被老師抽起來回答問題的小學(xué)生。
楚羿年大步走上前。
酒店經(jīng)理瞥見他的身影,很快也迎了上來。
“怎么沒帶他們先上去?”
酒店經(jīng)理滿面驚訝:“原來是您的客人。”
宋義勇在旁邊輕哼了一聲。姿態(tài)又自卑,又免不了有點得意。這就是有錢人的待遇啊……和有錢人做親戚,是不是也得沾上點兒?
幾個穿著旗袍的年輕服務(wù)員,立刻走了過來:“您幾位這邊請。”
宋義勇立刻就跟了上去,走路都生風(fēng)。
倒是于秀好歹還記得女兒,就和宋綺詩走在了一塊兒,壓低了聲音問:“剛才在車上,講禮貌了吧?”
“唔,我很禮貌的?!彼尉_詩乖乖點頭。
楚羿年走在前面,盡管于秀的聲音已經(jīng)壓低了,但還是不可避免地傳入到了他的耳朵里。
講禮貌?
是挺講的。
還給他當場表演了個劈叉呢。
“以后記得要叫人,不能老由媽媽來提醒?!?
“唔唔?!?
“一會兒也得乖啊……”
“唔?!?
楚羿年就在前面聽著于秀跟訓(xùn)小孩兒似的,宋綺詩自己也跟小孩兒似的,一聲一聲應(yīng)得軟軟的。
他忍不住回頭瞥了一眼。
正瞥見宋綺詩耷拉著的腦袋,軟乎乎的。
這小孩兒真是奇怪。
一會兒甜得要命,一會兒又兇得不行,一會兒又軟得厲害。
“楚少。”守在包廂門口的領(lǐng)班突然出聲和他打了招呼,一下就把楚羿年的注意力拽了回來。
就連后面的宋綺詩,都抬頭看了過去。
只見領(lǐng)班身旁還站著宋義勇,本來走得飛快的他,這會兒倒是駐足在門口,像是不敢進去了。
楚羿年帶頭先進了門,然后是宋綺詩、于秀,最后才是宋義勇。
一張中式大圓桌旁,于敏穿著lv的夏季高定連衣裙,笑著起身:“來了?!?
宋綺詩趕緊叫了聲:“小姨?!?
于敏這才將手搭在了一旁中年男人的身上,笑著說:“詩詩,這是你姨夫。”
男人的年紀應(yīng)該比宋義勇要大,但他看上去可就年輕了太多。他穿著剪裁得體的西服,胸前別著一枚寶石胸針,相貌英俊儒雅,有種上世紀老派貴族的翩翩風(fēng)度。
楚羿年的俊美至少有一半遺傳自他這里。
他就是楚文祥了。
原著里對他的描寫并不多。總共三次被提及,一次就是大致介紹他有多么多么厲害;一次則是出面干涉兒子玩女人,于是派秘書給女主送了張支票,要求女主離楚羿年遠遠的;最后一次,是在女主被玩壞以后,他出面安撫了宋義勇夫妻。
這次“家宴”,是不存在于原著中的。
宋綺詩斂住打量的目光,乖乖叫了聲:“姨夫好?!?
楚文祥臉上掛著一點冷淡疏離的笑,他朝宋綺詩點了下頭,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輕視的意味。然后他叫住一邊的助理,給宋綺詩送上了一個盒子。
于敏在一邊說:“見面禮?!?
宋義勇當時就眼熱了,他搓了搓手,好像褲子不合身一樣,焦灼地扭了扭腿。
楚文祥倒也沒讓他失望,很快又讓助理分別給他和于秀拿了見面禮。
幾人也就這么陸續(xù)落了座。于敏和楚文祥坐在上首,挨著于敏的依次是于秀、宋義勇、宋綺詩,而宋綺詩和楚羿年挨在了一塊兒。
服務(wù)員依次進來上菜,盡是些看著就讓人感覺到昂貴的食物。
宋義勇看得眼底放光。
但等真正動筷的時候,他就又僵住了。食物旁邊擺著不同的檸檬、醬汁之類的配料,還有精致的器具,杯碗盤碟刀叉筷勺,都比平常用的要多出很多……
它們怎么用?
宋義勇怕丟丑,就巴巴盯住了別人。
楚羿年注意到了宋義勇的表現(xiàn),一下又想到了宋綺詩今天穿來的款式老舊、品味低俗的波點裙。她應(yīng)該也不適應(yīng)這樣的場合,更不知道該怎么去用這些東西……
楚羿年并不是個樂于管閑事的人,更不是什么內(nèi)心溫柔的人。
但鬼使神差之間,他一下子想起了在包廂外的走廊上,她聲音軟軟地答應(yīng)著于秀的畫面。
席間于敏頻頻和于秀搭話,一時間,包廂內(nèi)也只有她們的聲音響起。
楚文祥神色淡淡,不僅不怎么開口,連筷子也沒怎么動。顯然對這頓飯并不熱衷。一邊的宋義勇也一句話都沒有說,他當然不是矜貴,而是這時候也知道怕丟丑,所以干脆閉嘴。
誰都沒有正經(jīng)吃飯。
唯獨楚羿年。
楚羿年垂下眼眸,修長的手指捏住了鑲著金邊兒的剪刀,動作不緊不慢地拆完了一只蟹。
“吃嗎?”楚羿年突然問。
宋綺詩咕咚咕咚喝光了花旗參湯,然后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碟子里多了點蟹肉,還是已經(jīng)淋過檸檬汁的那種。
不等她回答,楚羿年就收回手了。
他又垂著眼眸,不緊不慢地揭開蓋子,給遼參澆汁,將米飯拌入鮑汁……等行云流水地做完一系列動作,又問:“吃嗎?”
說著,他已經(jīng)悉數(shù)推到了宋綺詩的手邊。
楚羿年的動靜終于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于敏抬頭望了望這邊,眼底飛快地掠過一絲驚愕。然后她臉上的表情化為了一個柔和的笑:“弈年喜歡妹妹?”
宋綺詩的手一抖,差點把吃進嘴里的肉又吐出來。
不是沒有別亂說??!
什么喜不喜歡的,您這是想讓我死??!
這頭楚羿年抬頭看了眼于敏,沒說話。
于敏笑了笑,緊接著又說:“弈年喜歡妹妹就好。家里有女孩子就是不一樣,女孩子總是招人疼一點的?!?
楚羿年還是沒說話。
倒是一旁始終神色淡淡的楚文祥開口了:“討喜是宋小姐的本事,并不是人人都能有這樣的本事。”
于敏頓了下,笑開了:“你說的是?!?
他們的對話,好像別有含意,一拐三個彎兒。
宋綺詩干脆埋頭繼續(xù)吃飯,裝作已經(jīng)沉溺進去了什么也聽不見。
看吧看吧,光是坐一塊兒吃頓飯,就覺得好大一股無形的壓力,壓得人吃飯都不覺得香了。這要是以后交道打多了,肯定早晚得食欲不振、失眠多夢、脫發(fā)禿頭……
楚羿年沒應(yīng)和于敏的話,但他卻盯住了宋綺詩的動作。
他還正想著呢,她是不是又要像把外套砸回給他一樣,把碗也給他推回來。結(jié)果她就埋頭認認真真吃起來了。
楚大少爺頭一回干這樣伺候人的活兒,看她吃得認真,竟然還詭異地從中品出了點兒滿足。
飯沒等吃完,楚文祥就先一步離開了,楚羿年緊跟其后。
大家都知道他們是兩個大忙人,因而也沒什么不滿,不僅如此,相反宋綺詩還覺得碗里的食物因為他們的離去變得更香了呢。
一頓飯吃了足足兩個小時,之后于敏依依不舍地告別了他們,又吩咐司機開車把他們送了回去。
等回了家,宋義勇立馬就在客廳里拆起了見面禮,于秀陪著一塊兒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