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遲舟一如既往地笑得溫和:“對于你來說,不是?!?
要是被陳品清知道了,可能會算上他一筆。
“可你怎么知道……”
“大概推算到,按你哥哥的性格,那是事態(tài)的正常發(fā)展方向,我想要你過來,但也不希望你們?yōu)榱宋宜浩颇??!?
陳穎芝瞪大雙眼:“那這個合同……”
“我可沒那么大的本事,只是討了一個小人情而已,你這話要是被你哥聽見了,可是會傷心的?!?
話雖這么說,語氣里卻沒多少責(zé)備的意思,含著淡淡地調(diào)侃。
她嘖了聲,心道果然是只老狐貍,善于偽裝。
現(xiàn)在想想,哥哥的那些手段恐怕都是這人教的,還沒本事,實在太謙虛了。
不過,肯為她用心就好。
陳大小姐嘴角抑不住地上揚,表情卻很傲氣:“說吧,費盡心思把我叫過來,究竟是因為什么事?”
男人目光沉了沉,浮起幾分嚴(yán)肅。
“我想帶你,去見一位長輩?!?
次日一早,龍?zhí)渡健?
當(dāng)殷遲舟說見長輩的時候,陳穎芝就已經(jīng)猜到對方是誰。
顯然這世上,能讓他以長輩相待的,只有一個人。
雖然他們之間的年紀(jì)差,其實不太夠得上當(dāng)父子的標(biāo)準(zhǔn)。
“為什么……不讓你認(rèn)他當(dāng)兄長之類的?”
殷遲舟望向遠方連綿的青山,似沉浸在過往的回憶中。
半晌才幽幽道:“大概是覺得,只有這樣的身份,才足夠壓制當(dāng)時的我?!?
陳穎芝:“?”
壓制?
這個詞,是不是用錯了?
察覺到女孩疑惑地打量,殷遲舟感慨道:“以前的我,脾氣可是很差的。”
陳穎芝搖了搖頭。
她不信。
殷遲舟笑了笑,沒多解釋,只伸出手道:“前幾天剛下了雨,路有些滑,當(dāng)心點。”
她沒多想,乖乖伸出手。
一大一小兩只手交握在一起后,便沒有再松開。
龍?zhí)渡竭@邊是一處自然景區(qū),但也是港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墓園。
依山傍水,風(fēng)水極好,是不少大佬安排身后事的首選。
“今天是義父正式下葬的日子,之前為了引蛇出洞,也擔(dān)心骨灰會被人惡意銷毀,一直藏在隱秘的地方?!?
陳穎芝能感受到對方此刻的心情,她不知道該怎么安慰,憋了半天,別別扭扭地吐出一句:“今天天氣不錯。”
殷遲舟愣了下,隨即笑道:“是啊?!?
是一個動土的好時候。
抵達的時候,儀式已經(jīng)進行到一半。
來的人不算多,都是霍擎生前的至交。
大家默默上前,獻上手里的花束。
靜靜地致哀后,各自離開。
“你不過去嗎?”陳穎芝不解道。
那個叫劉福的老人提過,霍擎的雙親早就過世,沒有兄弟姐妹,膝下也沒有其他子女。
如此一來,殷遲舟便算是唯一的親屬。
這種場合,他不是應(yīng)該站在那里,對來者予以回禮嗎?
“不,我說過,我不是霍家人?!?
“你是怕殷家那邊……”
殷遲舟再次搖頭,淡聲道:“我不屬于任何一方。”
沉默了會兒,他補上一句:“奪取原本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是要付出代價的?!?
陳穎芝聽不懂,但她也沒有繼續(xù)追問。
對方的決定,必然是正確的。
莫名地,這個道理,深入了她的信念。
交談間,祭拜的人越來越少,直到寥寥無幾。
太陽漸漸爬上頭頂,空氣變得炎熱起來,幸好四周不缺參天大樹,遍地是陰涼。
最后,工作人員整理收拾好東西,也離開了。
陳穎芝站得腳酸,她發(fā)現(xiàn)殷遲舟似乎在等人,剛想問等誰,一道身影出現(xiàn)。
是個女人。
是之前那個,風(fēng)韻猶存的女人。
對方一改風(fēng)格,穿得格外……端莊。
長裙,平底鞋,連頭發(fā)也染成了純黑色,柔順地披散在肩頭。
從背后看,像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
陳穎芝忽然意識到,那句情人關(guān)系,不是隨口的戲,只是對象一直是那位霍先生。
突然,她被拉著往前。
殷遲舟牽起她,來到對方面前。
女人似受到驚嚇,猛地抬頭,見是他們,才緩了表情。
目光掠過兩人肩頭的落葉以及腳底沾染上的泥土,最后停留在陳穎芝臉上,葉鵑道:“你的脾氣還是那么犟,明明愿意帶著心愛的女孩過來,以家人的身份送他最后一程,卻不愿意露面,看來當(dāng)初你的決定,在經(jīng)過這么多年,這么多事以后,依然沒有任何改變?!?
殷遲舟垂著眼,算是默認(rè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