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一個十幾年前可能遺失在早已拆除的舊址上的、最普通的銅頂針？這簡直是大海撈針！他下意識地想拒絕，想說自己無能為力，想找個借口躲開這看起來注定徒勞又充滿情感重量的委托。社恐的本能在尖叫：快拒絕！別惹麻煩！別承諾做不到的事！

就在這時，阿滿輕盈地跳上了吧臺，正好蹲在王奶奶手邊。它歪著頭，用那雙清澈的琥珀色貓眼好奇地看著老人，然后——

“喵嗚~”

一聲極其柔軟、帶著安撫意味的輕叫。

幾乎是同時，沈照野感到一股溫和的、如同春日暖陽般的“意念”拂過心田，帶著阿滿特有的慵懶腔調(diào)：

“喵…老奶奶的心跳…好難過…像被雨淋濕的舊棉花…”

這奇異的感知瞬間擊中了沈照野。他仿佛能透過阿滿的“眼睛”，感受到王奶奶話語背后那份沉甸甸的、浸透了歲月和思念的悲傷。拒絕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了。

他咽了口唾沫，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聲音依舊干澀，卻帶上了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堅(jiān)定：“好…好的，王奶奶。我…我試試看。您…您知道大概位置嗎？或者…有什么特征？”

王奶奶渾濁的眼睛亮了一下，連忙點(diǎn)頭：“知道知道！就在老根樞紐東邊，靠近第三根大支柱下面！那頂針就是最普通的銅圈圈，里面…里面好像被他用銼刀磨平了一小塊，說是戴著更舒服”

沈照野拿出他那本破舊的皮面筆記本，翻開第一頁，用微微發(fā)抖的手，工工整整地記下：委托：尋找銅頂針（特征：普通銅制，內(nèi)側(cè)有磨平處）。地點(diǎn)：老根樞紐東，第三支柱附近（原裁縫鋪舊址）。委托人：王奶奶。

“那…那個…報(bào)酬…”

沈照野寫完，才想起最關(guān)鍵的問題，臉又有點(diǎn)發(fā)燙。他按照自己設(shè)定的規(guī)矩，硬著頭皮問：“您…您看，用什么交換比較合適？”

王奶奶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臉上的皺紋舒展開：“報(bào)酬？哦哦，你那招牌上寫的等價交換是吧？你看我這老婆子能給你啥？錢？我退休金不多”

“不…不用錢！”沈照野連忙擺手，生怕對方誤會，“就…就是…您覺得價值相當(dāng)?shù)摹瓥|西或者…幫忙做點(diǎn)事都行?！?

王奶奶想了想，目光落在沈照野略顯蒼白的臉上，又看了看他身后整潔但空蕩的小廚房，忽然眼睛一亮：“這樣吧！你要是真幫我找著了——或者盡了力——我教你做一碗地道的蔥花面湯！我老伴兒以前累了一天回來，就愛喝我煮的這一口！熱乎，舒坦！”

蔥花面湯？沈照野怔住了。這報(bào)酬和他預(yù)想的任何東西都不一樣。不是錢，不是物品，而是一種手藝？一種帶著煙火氣和記憶的溫度？

“好…好的?！彼c(diǎn)點(diǎn)頭，在賬本上補(bǔ)充：等價交換：王奶奶教做蔥花面湯。

王奶奶留下更詳細(xì)的地址描述和一張手繪的簡易地圖，又摸了摸阿滿的腦袋，才顫巍巍地離開了。門關(guān)上的瞬間，沈照野像泄了氣的皮球，靠在操作臺上，長長舒了一口氣，后背的襯衫已經(jīng)被冷汗微微浸濕。

“喵…好重的‘憂愁’味道…”阿滿舔舔爪子，評價道，“不過，她摸我頭的時候，心里暖和了一點(diǎn)喵?！?

沈照野看著賬本上第一行記錄，又看看窗外那片被改造成花圃、早已面目全非的舊址方向，心里沉甸甸的。這委托，真的能完成嗎？

接下來的兩天，沈照野開始了他的“尋針之旅”。過程比他想象的還要艱難和尷尬。

他按照地圖找到“老根樞紐”東側(cè)。昔日裁縫鋪的位置，如今是一片精心打理的小型生態(tài)花圃，種著耐陰的蕨類和發(fā)光苔蘚，在巨根陰影下散發(fā)著幽微的光芒。別說頂針，連一塊當(dāng)年的磚頭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