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且于煙火覓真詮夜空如深淵,天地似倒懸??罩芯尤挥袞|西,平日并不墜落。紅松鼠如同綁著安全傘,東飄西蕩地落下,細線連著的血風(fēng)箏在濃重的夜霧中發(fā)光,分外醒目。秦銘遍體寒意,隨手一擲,竟從天上砸下染血之物。他側(cè)首看向劉老頭,這樣的夜色下,后者的面龐晦暗不明。劉老頭雙眼幽黑,抬頭看著夜空。秦銘懷疑,勵志鼠該不會死去了吧?一點聲音都沒有。片刻間,它飄落下來,以蓬松的大尾巴裹著面部,典型的逃避心態(tài)?!皼]事了?!鼻劂憣⑺崃似饋?。然而,紅松鼠緊閉著眼睛,居然早已嚇得昏死過去,到底經(jīng)歷了什?劉老頭盯著血風(fēng)箏,面色發(fā)白,張了張嘴想要說什么?!霸趺戳??”秦銘低聲問道。他回應(yīng)道:“和我年歲很小的時候放的風(fēng)箏很像,但應(yīng)該不是同一只?!鼻劂懸院诎滋旃庾o體,趕緊將纏繞在紅松鼠一只小爪子上的細線解開,搖了搖它,道:“醒一醒?!眲钪臼蟊犻_眼睛,正好看到血風(fēng)箏緩緩落下,來到面前不遠處,它吱的一聲,立刻翻白眼,又暈厥過去。這膽子也太小了吧?秦銘拎著它,對著它的小臉,噼啪給了兩小巴掌,然后,用力晃蕩,再次將它搖醒過來。不過,這次他沒有讓膽小鼠對著風(fēng)箏?!爸ㄖā敯?!”它尖叫著,最后竟口齒不清地發(fā)出人類的語。秦銘和劉老頭明白了,它應(yīng)該是想喊鬼。風(fēng)箏落地,有些破損處,染著的血微微發(fā)光,幾行字模糊可見。秦銘沒敢去碰它,這東西在他眼中相當(dāng)?shù)摹埃⒗项^也發(fā)毛,血風(fēng)箏是他童年的陰影,沒有想到臨到老了再次見到。秦銘看向紅松鼠,道:“你不用害怕,站在我身邊就行,說說看,在夜空中看到了什么?”勵志鼠嗖的一聲,跳到秦銘的肩頭,遠離地面,似對那殘破的風(fēng)箏心有余悸。它用小爪子在虛空中寫字,講述所見?!捌岷谝轨F中,我見到一個血淋淋的人,向我撲來,太恐怖了……”它面帶驚恐之色,小爪子都在顫抖。不過,也可以理解它為何這般恐懼,畢竟,獨自被拋上夜霧深處,突兀地見到這樣一幕,換個成年男子也要被嚇到。然后……就沒了,它直接昏死過去。秦銘低頭看著頗有年代感的風(fēng)箏,哪怕頗為忌憚,也要去面對,謹慎地去研究上面的文字?!吧杏鄮追诸愱傥簦繗w來猶是少年身?!边@行字和在昆崚煞地茅屋中所見一致,是同一種字體,十分繁復(fù)的鳳篆文。秦銘憑著上面附著的烙印,才能辨出這些字的意義。他心神劇震,難以平靜。他看向身邊之人,神色復(fù)雜,還真是這老頭不成?劉老頭立刻搖頭,道:“你別看我,上面寫的歸來依舊是少年,你看我像嗎?”秦銘道:“少年,也指赤子之心,蓬勃有活力的心境?!彪S后他一怔,道:“您也認識這種古字?”劉老頭道:“這有什么,千載前還在用的字,連蒙帶猜,大概能認全?!彼嫔蛔匀?,因為,這種樣式的風(fēng)箏,和他當(dāng)年放的確實太像了,他的那只自然早已遺失?!澳夏皇墙袷婪帕饲笆赖娘L(fēng)箏?”秦銘說道?!拔夷侵涣裘耍瑢懮狭藙⒛??!眲⒗项^搖頭“背后還有字?!鼻劂懸躁庩柕缊D護身,外放天光,給風(fēng)箏翻了個身。在它的另一面,字跡更多。“半生流離荒唐夢,不見神霄不見仙。求真何需玉京行,且于煙火覓真詮?!鼻劂懘_定,這就是茅屋主人遺留的東西。甚至,他仔細觀察后,認為連材質(zhì)都和人形燈籠一致。它看著輕薄,宛若紙張,但是,秦銘和小烏都曾嚴重懷疑,這是人皮所制。高等神靈從玉京逃出,為了重返過去,再走人間路,曾對自身實施酷刑,剝仙皮,去神骨?!斑@是五百年前的血風(fēng)箏?真夠古老的!”劉老頭知曉后嘆道。秦銘很想說,你們或許一樣老。事情至此告一段落,秦銘認為,劉老頭即便不是正主,也有些關(guān)系,或是被推出來的“煙幕”。秦銘問道:“這風(fēng)箏你準備怎么處理,帶回家去珍藏?”劉老頭斜睨他,道:“你小子太損了,帶回去的話,我以后睡得著覺嗎?”秦銘道:“可是,我估摸著,它多半就是為您而來?!眲⒋鬆敳铧c急眼,道:“你別說了,人越老膽子越小,我還想安度晚年呢!”秦銘琢磨,道:“這要是和您有關(guān),扔了很不妥?!薄昂臀覜]關(guān)系!”劉老頭看向勵志鼠,道:“要不栓在這紅松鼠身上,重新扔上夜空吧?!薄爸ㄖā奔t松鼠叫個不停,在那里控訴,覺得這老頭更損?!澳氵@是過河拆鼠,拿鼠祭天!”它在虛空寫字?!耙宦裨诤诎讟湎掳?,那里亮堂,讓人安心些?!眲⒗项^說道。他擔(dān)憂,若是埋在漆黑的地帶,萬一突然冒出來,估摸著真能嚇死人。秦銘研究風(fēng)箏上的血,雖然發(fā)光,但靈性早已消耗盡,沒法當(dāng)瑞血來用。“這兩棵樹有多少年了?”秦銘親手將古風(fēng)箏埋在樹下。劉老頭道:“和我年齡差不多大吧。你別用那種眼神看我,聽說早先這里是兩棵老桑樹,年頭過久,就死了,后來大概是鳥雀從黑白山銜回來的種子,讓黑白樹在這里生根發(fā)芽?!鼻劂懱ь^望向夜空,道:“有沒有一種可能,種子是從上面掉下來的?”“你別說了!”劉老頭趕緊阻止。勵志鼠聞,渾身不自在,它以后還要不要來樹上練功。秦銘將一罐靈性物質(zhì)和一本《金蟬經(jīng)》遞給劉老頭,隨后他想了想,又留下一部《龍蛇經(jīng)》,讓他看到合適的人便傳下去。隨后,他問劉老頭關(guān)于煞的事,山中哪些地帶可疑。“嗯,確實有那么幾處地方?!标P(guān)于這方面,劉老頭算是權(quán)威,對黑白山最為了解,當(dāng)年兩人去尋找靈性物質(zhì)時,都是靠他指路。他開口道:“進屋去休息一晚吧?!鼻劂憮u頭,和他約定淺夜到來就進山。勵志鼠跳到劉老頭的肩頭上,盯著兩本奇功,眼睛移不開了,最后和他一起進了院子。這一夜,秦銘沒有回自己早先的居所,而是盤坐在黑白樹下,參經(jīng)悟法。他沒有想到,自己曾經(jīng)生活過兩年的村落,居然有不少古怪。很快,他便靜心,感悟自己所練的那些經(jīng)文,沉浸當(dāng)中。黑白陰陽圖出現(xiàn),旋轉(zhuǎn)著,將他覆蓋在里面,令他在火泉畔空明出世,帶著一種不可說的道韻。丈六見方的池子中,火泉波光瀲滟,噴薄赤霞,黑白雙樹在微風(fēng)中搖曳,沙沙作響。不久后,秦銘體外陰陽圖和黑白雙樹仿佛有了聯(lián)系,彼此似在共鳴。一個更大的陰陽圖出現(xiàn),將兩棵樹也覆蓋在內(nèi)。這一夜,秦銘對《黑白經(jīng)》的理解到了全新層面,可以說徹底通透,十二頁經(jīng)文,密密麻麻,無數(shù)的黑白小人在他面前再無秘密可。他真正將經(jīng)文參悟透徹。黑白光糾纏著,化作陰陽魚,不再是高速旋轉(zhuǎn),而是恒定、平穩(wěn),按照特有的節(jié)奏緩緩轉(zhuǎn)動。但是,其道韻更為濃郁。同時,在陰陽魚中出現(xiàn)黑白魚眼。至此,陰陽圖像是活了,真正的點睛,有了靈性,徹底圓滿的黑白陰陽圖出現(xiàn)。秦銘融入天地自然中,像是和整片黑白山連為一體,在與山河共呼吸。臨近淺夜,秦銘起身,宛若披著黑白袍,他雙目深邃,道法自然。“第二境誰不可斬?”他平靜地說道。天色還較黑,紅松鼠就來了,似模似樣,對秦銘拱手,而后便跳上枝頭,開始在這里練功。很快,劉老頭走出家門,將跟出來的老黃狗踹了回去。一老一少進山,勵志鼠在后面鬼鬼祟祟地尾隨。劉老頭帶路,猶若一部活地圖。除了老妖們棲居的高級火泉區(qū)域,他沒有去過外,其他地界都很熟。他帶著秦銘來到一處天坑前,漆黑、深不見底,扔下去一塊石頭隔了段時間才聽到落水聲。站在這里會有絲絲縷縷的刺痛感,說明煞氣頗重。秦銘祭出漁具,以天光控制,垂釣良久后,他略感失望,有濃烈的陰煞不假,但是沒有化形之物。對于很多外圣來說,這就足夠了,而且,哪怕采集到,都不見得能煉化。然而,對于秦銘來說,不是傳說中的異質(zhì)便難以入眼。第二處地界,幾座光禿禿的石山帶著焦黑痕跡,走近這里,讓人感覺到絲絲縷縷的灼燒感?!袄咨??”秦銘訝然,這塊地界像是經(jīng)常遭雷劈,某種煞氣十分濃烈??墒?,這里的煞并沒有通靈,只能說中規(guī)中矩,不過這里倒是游離著一些天光物質(zhì)。秦銘靜坐一個時辰,在這里煉化天光,也算是有些收獲。劉老頭道:“還有最后一處地方,如果還不行,那就只剩下大山最深處的老妖居所了。”不過,那種地方兩人沒辦法臨近。這是一片沼澤地,在夜霧下顯得格外幽暗。劉老頭來到這里后,在邊緣區(qū)域就止步了,尾隨而來的紅松鼠更是炸毛,感覺像是被針扎般難受,不敢前行。秦銘驚喜,這里必然有了不得的異質(zhì)?!安焕⑹呛诎咨?,孕育出了傳說級的東西!”雖然還沒有見到,但秦銘憑著直覺,認為有了不得的煞。他在這片地帶探查,最終圈定了一個不大不小的范圍。他也是豁出去了,直接在沼澤地中開挖。如果沒有天光護體,他早已變成一只泥猴子,僅片刻間,他就已經(jīng)挖出一個大坑。這一天,秦銘將此地挖得千瘡百孔,有些地洞直達地下百丈,連地下水都倒灌上來了,可是卻沒有發(fā)現(xiàn)想要的煞?!捌婀帧!币股軡夂螅攀展?,一無所獲??墒?,這片地界分明有很濃烈的煞氣?!半y道化形后,它靈性十足,一直在躲著我?”秦銘皺眉,也只有這個解釋了。他擔(dān)心離開后,這化形的煞會遁走,故此留了下來,連夜開挖。“小秦,你悠著點?!眲⒗项^帶著勵志鼠回去了。當(dāng)他第二日趕來時,目瞪口呆,眼前出現(xiàn)一個小型深淵?!安粫墙鹣s脫殼吧,只留下煞氣,化形的煞早就跑了?”秦銘懷疑,開始在附近尋覓。這一日,他還是一無所獲。第三日,秦銘漫山遍野都找了一遍后,猛地抬頭看向夜空中。他覺得荒誕,哪怕是化形的煞,也不至于和血風(fēng)箏一樣在空中吧?但他還是沒忍住試了試。他將漁具祭了出去,魚鉤亮晶晶,劃開夜霧,沒入漆黑的天空中。鉤子帶著魚線消失在夜色中,并沒有掉下來,就這么拉直細線,連向高空。劉老頭見到這一幕后頭皮發(fā)麻。勵志鼠則是發(fā)呆,竟然可以在天空中釣魚?“還真猜對了?”秦銘覺得離大譜,這黑白山非常怪誕。半個時辰后,魚線繃緊,傳來很大的動靜,像是釣到了一個“猛貨”,用力向上扯,秦銘的雙腳都要離地而起了。“這……夜空中還真有‘巨物’?”劉老頭趕緊跑過來幫忙。秦銘立刻運轉(zhuǎn)《戊己經(jīng)》,雙足像是扎根在地表,土黃色精氣蒸騰,他用力向下扯魚線。劉老頭道:“松崽,沿著釣線爬上去看看是什么?!奔t松鼠對他呲牙,蒙騙它一次還不行,還想拿它去打窩?秦銘爆發(fā)天光勁,持續(xù)發(fā)力,漸漸將那獵物從夜空中薅出來了。隱約間,他聽到鐵鏈繃斷的聲響。夜霧澎湃,高空中動靜很大?!翱汕f別釣出個披頭散發(fā)的……”劉老頭說道?!按鬆?,您別亂說話!”秦銘對他的身份頗為忌憚,擔(dān)心他的嘴巴開光了。劉老頭從善如流,立刻改口:“啊,那就釣個仙女下來吧!”紅松鼠一直在學(xué)人語,此時很激動地指著夜空,口齒含混不清,道:“窩尼瑪……”秦銘盯著翻騰的夜霧深處,獵物已露出模糊的輪廓。(本章完)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