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候的考生略微有些躁動,他們以為來的會是將軍府的書佐之類的,亦或是司馬懿,或是王昶,頂多是荀攸,沒想到是這位……
等龐統(tǒng)腆著張黑胖臉,往臺階上一站,左右瞄了瞄,考生之中的僅存的一些躁動也立刻沒了。
不得不說,龐統(tǒng)這幾年做實是做了一些事情,而且手中握著重權(quán),也不像是當年剛剛進入關(guān)中的那個時候,似乎那個人都敢嘲笑譏諷一下龐統(tǒng)的丑陋相貌。在任何時候,容貌都是加分項目,而不是基礎(chǔ)分值,當歲月飛逝,容貌的分值便是越來越少,基礎(chǔ)的那些才是能不能立著住的重要支撐。
龐統(tǒng)明顯原本就是跟容貌加分湊不到一塊的,甚至在龐統(tǒng)這里還是減分項。
龐統(tǒng)站在臺階之上,講了一通不可避免的套話,當然也是『先禮后兵』的意思,便是宣布考試開場。
再然后龐統(tǒng)這個大爺進了正廳,下屬的文吏就開始點名了,幾名嗓門大的禮官不斷的重復(fù)著考場的注意事項,包括禁止交頭接耳,禁止抄襲作弊等等的話語,然后再領(lǐng)著眾人一一入考棚之內(nèi)就坐。
田豫跟著小吏,到了屬于自己的考案坐下,抬眼看了看柱子上懸掛的號牌,不由得微微一愣,然后笑了笑。
丁丑十四。
今天剛好是十四,丁丑日。
坐定之后不久,便是第一場的策論考試開始了。
田豫周邊不少考生,在鼓聲敲響了之后,便是忙不迭的開始磨墨,然后取了紙張,筆走龍蛇的寫了起來……
倒不是這些人文思如泉涌,而是第一道的策論便是早些時日驃騎將軍斐潛公開宣布的題目,『論牧制』。這些急急寫策論的,大多數(shù)都是前幾天就早早的寫好了,別管是自己寫和還是讓人潤色的,反正是死死的背了下來,當下自然就要急急的先將背的默寫出來,否則等一會兒給忘了,不就是連哭的地方都沒了?
田豫倒是平穩(wěn),只是將發(fā)下來的紙張放到了一旁,先用鎮(zhèn)紙壓穩(wěn)了,才取了自己的小竹籃子,然后從籃子里取出饃饃,津津有味吃了起來。
早上起的那么早,都還沒有來得及吃早餐,本次考試要考一天,所以田豫認為吃過早餐再寫也不遲。
饃饃夾了咸菜,談不上多好吃,但也不至于難以下咽。
田豫吃的坦然,倒是一旁的考生就不這么看了,尤其是坐在田豫周邊的,也基本上是沒有什么人脈或是勢力的寒門子弟,普通學(xué)子,早脯當然也是沒有吃,然后自家一邊要奮力默寫記憶當中的寫好的策論,一邊聽著田豫吧唧吧唧咕嚕咕嚕,要是眼鏢能殺人,往田豫身上戳十幾個窟窿那是少的了。
但是也有人認為田豫這是自暴自棄了,這考場之中,那個人不是先好好寫了幾遍的策論背著,然趕快趁著記憶深刻,默寫下來,像是田豫這樣先上來吃個飽,還能記得幾分?寫完了再吃也不晚啊。
于是乎嫌棄的嫌棄,惋惜的惋惜,基本上一個個都是對于田豫微微搖頭,甚至報以同情的眼光,覺得這小子是個憨貨,進了考場第一件事竟然先是吃……
沒有理會周圍人的目光,田豫吃飽喝足,然后擦了擦手,自顧自的開始準備起來。
沉吟了半響,田豫拋棄了原先自己之前寫過的那個策論開頭,而是重新臨場又琢磨了一個……
『夫州牧之有初,不得而知之。然州牧之有果,蓋得而害矣。古圣王堯、舜、禹、湯、文、武皆無州牧,其非有故乎?不初,無以有其果,州牧,非圣人所意也?!?
『天地萬物,皆有生養(yǎng),草木得榛,鹿豕得頡h蝗瞬豢剎諢1豢墑捎諉穡豢殺加諶恚我粵15謔蘭??善假又X鍤且病9嗜吮賾形錚形鍔姓姓庇卸希卸顯蠐諧ぁf渲嵌髡擼刂冢嬤災(zāi)倍桓模贗粗笪罰墑竅繢隙躺傘!
『有鄉(xiāng)老生,當聚為群。群必有分,而爭其利?;蚝?,或戰(zhàn),和則爭于野,戰(zhàn)則興刀兵。又有其大者,集眾群之長,使之聽命,安之屬民,于是便有炎黃之傳,周王之統(tǒng)。鄉(xiāng)野之德大者,為鄉(xiāng)老統(tǒng)之,里胥之后又有縣大夫御之,縣大夫而后有郡,郡有諸侯,諸侯而后有天子,故下之不決,而求于上定,上失其度,下則必亂。』
『漢之興,天子之政行于郡縣,不行于國。僅制其守宰,不制其侯王,故有亂生……』
因為田豫本身也是在這一場動亂當中的親身經(jīng)歷者,所以他寫的策論很是順暢,不知不覺當中,時間飛快的流逝,等田豫寫完了最后一個字,已經(jīng)是近午了。周邊的考生也有陸續(xù)交卷離席,到了院中喝水吃飯休息,因為下午還有另外一個策論。
『我說……那個田賢弟……』等田豫也交了卷子,走出了考棚透個氣的時候,便是在回廊內(nèi)碰到了柳氏子,『怎么這么晚才出來?沒背熟不是?』
柳氏子似笑非笑,看著田豫,他覺得田豫肯定是考砸了。
這是柳氏想當然的思維模式,在他看來,所有人都是和他一樣,先背熟了一篇再去考場上默寫出來,背得越是熟練,便是越是越早的默寫出來,而在后面出來的,基本上來說都是屬于沒準備,或是記憶里不太行,連默寫都吃力的人了。
柳氏子覺得,如果說田豫聰明一些,現(xiàn)在就應(yīng)該趕快過來搖著尾巴,好好舔一舔自個兒,然后自己也勉為其難的收下這一份的殷勤,畢竟狗奴才多得是,但是有些特殊才藝的奴才還是不多的。
可是柳氏沒想到田豫根本就沒有理會他,只是微微笑著拱了拱手,道了一聲歉,便是走了……
這下子徹底就是惹怒了柳氏子,在他的心中,自己拉下臉來叫喚了田豫兩次,結(jié)果田豫都沒有給面子,那就是徹底敬酒不吃吃罰酒了!若不是還身處于考場之中,說不得柳氏當場就要發(fā)作起來,就像是后世那些被售貨員售樓小姐賣車小妞少看了幾眼,冷淡了些,便是勃然大怒的人一樣,頓時沉下了臉,暗戳戳的開始準備要給田豫一個顏色看看。
可是不管柳氏子怎么計劃,下午的第二場的策論開始了。
眾人歸座之后,只見幾名文吏舉著一塊用紅布遮蓋的木牌子,分別站在了各處,等鼓聲一起的時候,才幾乎同時揭開了蓋著題目的紅布。
田豫定睛一看,只見到木牌子上面寫了四個大字――
『肉食者鄙』!
頓時場內(nèi)一片嘩然!
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高高在上的龐統(tǒng)身上……
這四個字,隨著禰衡到了長安之后,在一段時間內(nèi)成為了大街小巷暗搓搓譏笑嘲諷龐統(tǒng)的字眼,就像是地下組織對暗號一樣,只要能說出這四個字的,便是會心大笑,頓時親近幾分的樣子,只不過后來被隴右和漢中接連而來的軍事情報沖淡了而已。
沒想到今日考試,龐統(tǒng)竟然堂而皇之的將這四個字給掛了出來!
這一下子,便是一個極大的難題擺在了這些參考學(xué)子面前……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