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秀蘭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又理了理稍微有些凌亂的衣角,那架勢,仿佛剛剛不是在打人,而是在拍打一件臟衣服。
除了地上躺著哼哼唧唧的祁婆子母子,其他人,包括圍觀的村民,都像是看了一出大戲,心滿意足地回到了院子里。
趙三妹又從屋里又端出了一大盤瓜子,分給湊過來的鄉(xiāng)親們,大家嗑著瓜子,興奮地議論著剛才那解氣的一幕。
就在這時,村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自行車鈴聲。
“今天不是衛(wèi)國擺酒嗎,發(fā)生什么事了?”
花溪村的大隊長,周建軍來了。
周建軍看到地上躺著兩個人,一個老的一個少的,鼻青臉腫,衣服上全是泥和腳印,正抱著胳膊腿兒在那兒哎喲哎喲地叫喚。
再看張家這邊,張衛(wèi)國一家人站在屋檐下,眼神很冷。
張勝利和一幫村民圍在院里,人手一把瓜子,嗑得正香。
這哪是打架現場,這分明是批斗大會后的茶話會。
“衛(wèi)國,這是怎么回事?”
周建軍把自行車往墻邊一靠,走上前,想了解情況。
沒等張衛(wèi)國開口,旁邊嗑瓜子的嬸子就搶先開了腔,嘴皮子利索地像機關槍。
“建軍啊,你可算是來了,你可得給咱們花溪村做主啊?!?
“這老虔婆,跑到咱們村里來撒野,當我們花溪村沒人了是吧?”
“她還敢罵桂花,罵得那話叫一個難聽。還動手推人,衛(wèi)國他們是正當防衛(wèi)?!?
村民們七嘴八舌,唾沫星子橫飛,三兩語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尤其是祁婆子如何囂張跋扈、張桂花如何委屈可憐、他們如何義憤填膺的部分,添油加醋地給周建軍描繪了一遍。
周建軍也是看著張桂花長大的,自然知道這姑娘的脾性,也知道王家那點爛事實在是上不得臺面。
他走到祁婆子和王小兵跟前,蹲下身子,粗略地掃了一眼。
“行了,別嚎了?!?
“我瞅著也沒斷胳膊斷腿,都是皮外傷,看著嚇人罷了?!?
祁婆子一聽這話,嚎得更大聲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就想去抓周建軍的褲腿。
“大隊長,你可不能這么說啊,我們娘倆要被打死了啊。他們張家仗勢欺人,還有沒有王法了,我要去報公安!”
她眼珠子一轉,心里的小算盤打得噼啪響,伸出五根手指,咬牙切齒地喊道:“沒五百塊錢,這事兒沒完,五百塊醫(yī)藥費、精神損失費,少一分我都不干。”
“對,五百塊?!蓖跣”苍谝慌杂袣鉄o力地附和,一想到五百塊,他感覺自己身上的疼都輕了點。
五百塊?
這三個字一出,連院子里嗑瓜子的村民都停下了動作,一個個像是看傻子一樣看著地上的母子倆。
這年頭,一個壯勞力辛辛苦苦干一年,刨去吃喝,能存下五十塊錢都算是能耐人了。
這老虔婆挨一頓揍,張口就要五百塊?她怎么不去搶銀行?
周建軍被這獅子大開口給氣笑了。
他站起身看著祁婆子,臉上最后一絲同情也消失殆盡。
“五百?你怎么不說要五千呢?祁婆子,你們尋釁滋事在先,人家喬遷新屋擺酒,你們選這個日子來鬧事,沒把你們打死,那是他們張家人手下留情了?!?
“十塊錢,多一分沒有,夠你們拿著去衛(wèi)生所買點紅藥水抹抹了!”
祁婆子和王小兵都傻眼了,十塊錢,這是打發(fā)叫花子呢。
他們挨了這么毒的一頓打,就值十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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