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嬴政近乎逼問的凌厲目光和擲地有聲的質(zhì)問下,趙凌的目光終于徹底落在阿青身上。
宮燈的光芒柔和地勾勒著她挺直的脊背和低垂的側(cè)臉。
趙凌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停留在阿青身上披著的那件質(zhì)料上乘的玄色長袍上。
那是數(shù)月前他隨手解下披在阿青肩頭的。
尉繚后來帶著幾分調(diào)侃向他匯報,百越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使者蒼,只因不慎劃破了這件袍子,竟惹得素來沉靜的阿青瞬間暴怒,劍氣沖天!
一點一滴,如同細(xì)流匯入心湖。
趙凌何嘗沒有意識到,自己那些不經(jīng)意的關(guān)心,隨口的玩笑,甚至是危難時刻下意識的依賴,早已如無形的絲線,悄然撩撥了這位心思純凈如劍的女子的心弦?
撩撥之后,卻因著帝王的身份,可笑的顧慮,遲遲不敢回應(yīng),甚至想將她永遠(yuǎn)定位在護(hù)衛(wèi)的位置上,自私地享受著她的陪伴與守護(hù),卻不愿給予名分和承諾……
這何嘗不是一種辜負(fù)?
嬴政的話語如同洪鐘大呂,震散了他心中最后一絲猶疑的迷霧。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卸下了千斤重?fù)?dān),邁步走到阿青面前。
距離很近,趙凌能清晰地看到阿青微微顫抖的睫毛和緊抿的唇線。
“阿青?!壁w凌深吸了一口氣,不是命令,而是詢問,甚至說是有些忐忑的表白,“朕……想娶你為妻,做大秦的皇后。你可愿意?”
這句話,如同驚雷,在阿青耳邊炸響!
她猛地抬起頭,那雙清澈如寒潭、平日里只有劍影與警惕的眸子,此刻卻盈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和洶涌的情感!
她想起了自己曾經(jīng)說過的話:“吾若有意中人,應(yīng)該只能殺了他!”
“若能用劍搶來的男子,本姑娘便不稀罕,不如殺了干脆。若是搶不來,那便只能殺了,免得影響劍心!”
何等狂傲,何等決絕!
可如今,面對趙凌的表白,那曾經(jīng)堅如磐石的劍心終究是動搖了。
阿青的呼吸驟然變得急促,胸口劇烈起伏。
阿青銀牙緊咬,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將那幾乎沖破喉嚨的復(fù)雜心緒壓制下去。
她直視著趙凌深邃的眼眸,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幾次無聲的張嘴,最后卻異常堅定地迸出:“若是陛下……阿青自然愿意!”
這簡短的回應(yīng),如同最鋒利的劍,瞬間刺破了所有偽裝的堅強(qiáng),也斬斷了趙凌最后的顧慮。
趙凌只覺得心頭一塊巨石轟然落地,一股難以喻的輕松與喜悅涌遍全身,臉上不由自主地綻放出釋然而燦爛的笑容。
他接納呂雉入宮,是出于對歷史軌跡的認(rèn)知和對她政治智慧的認(rèn)可,權(quán)衡利弊后的選擇。
但此刻,面對阿青這毫無保留、純粹而熾熱的回應(yīng),他才真切感受到那份源自內(nèi)心的悸動。
老父親嬴政一席話,如醍醐灌頂。
他可是大秦的皇帝,執(zhí)掌乾坤,睥睨天下!
憑什么要被那些無形的枷鎖束縛,連追求真心都要畏首畏尾?
然而,喜悅之后,現(xiàn)實的責(zé)任感立刻涌上心頭。
趙凌的笑容微微收斂,帶著一絲歉意和鄭重:“阿青,朕會立你為后,昭告天下。但成為皇后,意味著你可能……很難再像從前那樣,肆意地舞刀弄劍。你需要學(xué)習(xí)那些繁瑣的宮廷禮儀,需要端坐于鳳座之上,需要母儀天下……”
他說得有些艱難。
讓一個視劍如命,習(xí)慣了仗劍天涯的江湖兒女,從此被困在華麗的宮墻之內(nèi),收斂鋒芒,去適應(yīng)那些刻板枯燥的繁文縟節(jié)?
這簡直是在扼殺她的天性!
這真的是她想要的生活嗎?
趙凌心中充滿了不忍和擔(dān)憂。
阿青的秀眉果然微微蹙起,但僅僅是一瞬間的猶豫,她的眉頭便舒展開來,眼神重新變得堅定而清澈,沒有半分拖泥帶水:“可以!”
就在這時,一直冷眼旁觀的嬴政,再次發(fā)出了一聲充滿不屑的冷哼:“學(xué)什么繁文縟節(jié)?!學(xué)那些酸腐的周禮?!”
嬴政的語氣帶著一種開天辟地般的霸道與不屑:“你若是不愿學(xué),那就不學(xué)!想要舞刀弄劍,那便繼續(xù)練你的劍!練到天下無敵才好!”
嬴政的目光掃過趙凌和阿青,帶著一種睥睨世俗的傲然:“大秦以武立國,靠的是鐵與血!大秦的皇后是當(dāng)世劍神,很丟臉嗎?!這是榮耀!”
他大手一揮,仿佛要將那些無形的禮教枷鎖徹底斬碎:“你們大婚之時,就算出了什么不合規(guī)矩的紕漏,我看哪個不開眼的敢多放一個屁?!我乃天帝,第一個不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