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六國雖滅,人心未附!
那些暗藏的六國貴族余孽,那些對新政不滿的舊勢力,如同潛伏在暗處的毒蛇。
他不敢停,也不能停!
他需要用強大的國家機器、嚴密的控制手段,去強行捏合這個龐大帝國,用一代人甚至兩代人的犧牲,去換取后世真正的安穩(wěn)。
他選擇了一條最難、最險,也注定背負罵名的路。
“休養(yǎng)生息……”嬴政的嘴唇無聲地動了動,心底涌起一絲復雜難的苦澀,“好一個休養(yǎng)生息!”
他無法確定,在趙凌這一代,天下是否真的到了可以放手休養(yǎng)的時候。
他擔心過早的放松,會讓那些尚未完全消弭的危機死灰復燃。
最終,他深深地、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將那份承載著兒子新政的報紙放下。
罷了,木已成舟。
趙凌既然已經(jīng)做了,而且做得似乎頗有成效,他這個老皇帝又能如何?
況且趙凌年輕,手段層出不窮,大秦如今的軍力經(jīng)過整頓更是空前強大。
就算真有人敢趁此機會作亂,以趙凌目前展現(xiàn)的能力和手中的力量,鎮(zhèn)壓下去想必也不在話下。
想到這里,那份深沉的憂慮才稍稍緩解,不再像巨石般壓在心口。
馬車轆轆駛入咸陽城門。
有扶蘇這位長安侯在前引路,加上嬴政手中那枚象征著無上權威的令牌,守城的衛(wèi)兵自然不敢有絲毫盤查阻攔,恭敬地放行。
馬車剛在城內(nèi)行駛了沒多久,便緩緩停下。
車簾被掀開一角,露出了趙凌那張年輕而充滿活力的臉龐,阿青緊隨其后。
蓋聶侍立在旁,趙凌對他微微頷首示意,然后沒有絲毫猶豫,徑直登上了嬴政的馬車。
車廂內(nèi)光線依舊,只剩下父子二人。
灰衣老者識趣地沒有跟進來。
趙凌一屁股坐在嬴政身側,臉上綻開燦爛的笑容,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親昵和欣喜:“父皇!您可算是回來了!這一路辛苦!”
嬴政抬起頭,目光落在闊別五年多的兒子臉上。
那張臉褪去了少年的青澀,多了帝王的沉穩(wěn)和銳氣,但眉眼間的神采飛揚依舊。
一股難以喻的激動瞬間涌上心頭,幾乎要沖破他冰封的表情。
他強行壓下這份洶涌的情感,故意板起臉,從鼻子里發(fā)出一聲冷哼:“哼!我還以為,你盼著我死在外面,永遠別回來才好!”
趙凌的笑容絲毫未減,反而更盛,帶著一絲狡黠:“父皇這說的是哪里話?朕可是日日夜夜都盼著父皇您長命千歲呢!”
他依舊在嬴政面前自稱為“朕”,而嬴政則用“我”自稱。
這看似矛盾的稱謂,恰恰是父子間心照不宣的默契。
大秦的皇權,已經(jīng)徹底、平穩(wěn)地交到了趙凌手中。
嬴政沒有說話,只是深深地、仔細地凝視著趙凌。
五年多的時光,足以改變太多。
他看著兒子眼中那份自信,那份掌控一切的從容,以及那份與自己截然不同卻同樣堅定的光芒。
車廂內(nèi)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只有車輪碾過石板路的聲響。
良久,嬴政緊抿的嘴角終于緩緩松開,那層刻意維持的冰冷外殼悄然融化。
他伸出手,似乎想拍拍兒子的肩膀,最終只是重重地點了下頭,聲音低沉卻蘊含著前所未有的肯定與釋然:“你……做得很好!”
這四個字仿佛有千鈞之重,承載著一個父親對兒子的最高認可,也承載著一代雄主對后繼者的最終托付。
“大秦交給你……我很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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