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他怎么來了?”
嬴政在聽到扶蘇來河內(nèi)郡,臉上的笑容如同被寒冰凍結(jié)。
空氣驟然凝滯!
嬴政方才那平和富商的氣質(zhì)蕩然無存,一股無形的、足以令山河失色的帝王威壓轟然彌漫開來!
田野間的蟲鳴鳥叫似乎都在這一刻噤聲。
他整個人仿佛重新披上了那身無形的玄色帝袍,變回了那個獨斷乾坤,威凌天下的始皇帝!
侍立一旁的楚懸,只覺得呼吸猛地一窒!
一股冰冷沉重的壓力如同山岳般壓在他的肩頭,讓他幾乎喘不過氣。
他駭然地看著眼前氣質(zhì)驟變的“趙盤”,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原來,這才是嬴政真正的面目!
那商人的偽裝之下,是足以讓天地變色的帝王真身!
僅僅是泄露出一絲氣息,便已如此恐怖!
聯(lián)想到扶蘇被發(fā)配北疆的往事,再看到嬴政此刻聽到扶蘇名字時毫不掩飾的冷厲。
楚懸忍不住在想,難道嬴政當真不喜這位長公子?
他假死遁世,莫非真就是為了給當今陛下徹底掃清障礙?
嬴政的目光如同淬了冰的利刃,掃過前來報信的密衛(wèi),聲音低沉,不帶絲毫情感,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落:“令他去府上候著?!?
語氣平淡,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絲壓抑的慍怒。
楚懸強壓下心頭的悸動,喉頭滾動了一下,終于鼓起勇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小心翼翼地問道:“先生似乎……不喜長公子?”
嬴政并未立刻回答。
他沉默地走到田埂旁,毫不在意那沾染泥土的田埂,隨意地坐了下來,仿佛剛才那攝人的氣勢只是錯覺。
他抬頭看向忐忑不安的楚懸,臉上竟又奇異地浮現(xiàn)出一抹溫和的笑意,只是那笑意未達眼底深處:“哦?你怎會問出這樣的話來?扶蘇是我的長子,我怎會不喜?”
楚懸看著嬴政臉上那看似溫和卻深不見底的笑容,心中反而更加忐忑。
他猶豫再三,最終還是選擇更進一步,將心中最大的疑問拋了出來,聲音壓得更低:“先生若真喜歡長公子,又怎會……將他遠派北疆苦寒之地?”
他問得很隱晦,但意思再明白不過。
發(fā)配邊疆,遠離權(quán)力中樞,這絕非喜愛之舉。
若非看出嬴政對自己似乎格外寬容,楚懸是絕不敢觸及這等禁忌話題的。
嬴政的目光投向遠方連綿的田野,眼神變得有些悠遠,仿佛穿透了時空,看到了那北疆的風雪與烽煙。
他并未動怒,語氣平靜得如同在講述別人的故事:“他啊……滿口仁德,心懷惻隱,這原非壞事?!?
“但若不見見那戰(zhàn)場之上的尸山血海,聞不到那血與火焚燒的焦臭,他永遠也不會明白,大秦這萬里河山的一統(tǒng),究竟是用多少忠魂白骨堆砌而成!”
嬴政的聲音漸漸帶上了一絲冷硬:“若不親赴邊關(guān),親歷嚴寒酷暑,目睹糧秣轉(zhuǎn)運之艱辛,士卒思鄉(xiāng)之凄苦,他又怎會懂得,每一次大軍遠征,帝國上下要付出何等慘重的代價?!”
嬴政轉(zhuǎn)過頭,目光如炬,直刺楚懸:“我就是要讓他親眼看著,親手摸著!讓他知道,大秦的每一寸疆土,都是無數(shù)大秦銳士用滾燙的血、冰冷的骨澆筑出來的!看他日后,還敢不敢再輕飄飄地提什么分封諸侯、效法周禮!”
話語中的嚴厲與期許交織,是對繼承人的一種近乎殘酷的鍛造。
他依舊用著我的自稱,這份面對楚懸的平易,更顯其態(tài)度的特殊。
說到這里,嬴政慢慢站起身,撣了撣衣袍上的塵土,嘴角勾起一絲帶著嘲諷意味的嗤笑:“我若不喜他,不看重他,豈會將帝國最為精銳的三十萬長城軍交予他執(zhí)掌?”
“豈會讓他與蒙恬朝夕相處?蒙恬……嘿,之前我還以為他死忠于扶蘇呢!放眼天下,哪個不得寵的公子,手底下能有三十萬虎狼之師?能得蒙恬這等帥才傾力輔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