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寂靜讓晏斯時和夏漓都沒作聲,怕打攪后座兩位老人休息。
大抵是這半日相處,夏漓是真投了戴樹芳的緣。晏斯時印象中不怎么愛關(guān)心他人私事的外婆,這時候竟問起了夏漓家里的事。
“我聽羅衛(wèi)國說,你父親跟他是老鄉(xiāng)?”
“是的?!?
“你父親還在我們廠里工作嗎?哪個廠?”
“已經(jīng)不在了,戴老師。他現(xiàn)在在一個居民小區(qū)做保安?!?
“那你母親呢?”
“在托輔機構(gòu)做燒飯阿姨?!?
“哦?!贝鳂浞剂巳坏攸c點頭,看向霍濟衷,說道:“其實可以叫他們再回咱們廠里工作?!?
夏漓憑戴樹芳的這幾句話,猜測她多半知道夏建陽的事。
那事已經(jīng)過去很久了,可她仍有兩分難以消化的尷尬,“勞您費心了戴老師,我爸媽現(xiàn)在工作挺穩(wěn)定的,上班的地方離家也近?!?
戴樹芳說:“那到時候倘有什么幫得上忙的地方,小夏你盡管開口。找小晏也行,直接給我打電話也行。”
夏漓笑著應(yīng)下。
吃完飯,晏斯時先送戴樹芳和霍濟衷回桃月里,那兒離餐廳近。
車停在巷口,晏斯時讓夏漓坐在車上稍等會兒,他將人送進去就回來。
說著,抬手輕輕一擲,“幫我保管?!?
夏漓條件反射伸手去接。
是他的車鑰匙。
夜里,那巷子顯得更幽深曲折些。
配合兩位老人的步幅,晏斯時走得很慢。
戴樹芳懷里仍舊抱著夏漓送的那束花,“小晏,你回國以后跟陶詩悅聯(lián)系過嗎?”
“前一陣加了微信?!?
“沒見過面?”
“沒有。”
“跟其他高中同學(xué)呢?見過面嗎?”
晏斯時也說沒有。
戴樹芳笑瞇瞇地看著晏斯時,似是得出了什么結(jié)論,卻不點破,只說:“我是覺得你比上回見,要開朗許多?!?
晏斯時未置可否。
“孟醫(yī)生那邊,去見過嗎?”
晏斯時說:“有時候會?!?
他們說話間,已到了桃月里的門口。
戴樹芳就站在門前,看向晏斯時,“我知道,小晏你這回回國發(fā)展,多半都是為了我。我這回復(fù)查的結(jié)果,你也看到了。你外公身體也算健朗,我們兩個不需要你太多操心,我們只希望,你多替自己操心操心?!?
戴樹芳轉(zhuǎn)頭,看了看桃月里的門牌號,伸手溫柔地撫了撫門框,聲音也低柔兩分,“你一直是個懂得自省的好孩子。這話我說過無數(shù)遍了,小晏,你媽媽的事,不是你的錯。我希望遲早有一天,你能聽得進去這句話。”說罷,她悵惘地嘆了聲氣。
晏斯時只是垂眼沉默。
戴樹芳笑笑,抬手去撳門鈴,“快回去吧,別叫小夏等得太久。”
片刻,住家的阿姨過來開了門。
晏斯時叫二老早些休息,目送他們進了門,將要轉(zhuǎn)身時,又想起什么,喚住了阿姨的腳步,叫她幫忙拿樣?xùn)|西。
巷口,車打著雙閃燈。
夏漓坐在位上,手里捏著那枚車鑰匙,明明放入儲物格即可,她卻似真在執(zhí)行“保管”的命令,一刻也沒放下過。
沒等多久,她看見巷子里晏斯時走出來了。
到了車旁,他沒繞去駕駛座,反而拉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
夏漓這才看見,他手里拿著一只深藍色的無紡布袋。
袋子解開,里面是雙一次性拖鞋。
晏斯時將拖鞋放到她腳邊的黑色腳墊上,說:“路上一定堵車,開回去很久。你換拖鞋腳舒服點?!?
夏漓愣了下,只覺得受寵若驚,“沒事,貼了創(chuàng)可貼的,真的還好。”
晏斯時微微躬身,伸臂,作勢要去握她的腳踝,“那我?guī)湍忝???
那聲音清冷而微沉,不帶一絲叫人遐想的曖昧。
正如他的性格,做任何事情都是干脆且磊落的。
而她一瞬慌得幾乎語無倫次,“不……我,我自己來吧?!?
說完,她迅速蹬掉了腳上的帆布鞋,也不敢抬頭,低著眼,去找那雙拖鞋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