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陸逸第一次有情感的流露,這是他第一次表現(xiàn)出這么脆弱的樣子,像個害怕被拋棄的小孩。
“好好養(yǎng)傷。”她不咸不淡地落下這四個字,轉(zhuǎn)身離開。
卻在走廊上撞見了正在向醫(yī)生了解情況的陸衡。
陸衡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秒,他的表情依舊冷靜,但夢安然注意到他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
高跟鞋的清脆聲響在空蕩的走廊里回蕩,她走到陸衡身旁,聽見醫(yī)生問:“病人體內(nèi)含有某種激素,是否有長期用藥的習慣?”
陸衡點頭,“他患有嚴重的躁郁癥,平時會用鎮(zhèn)定劑克制情緒?!?
醫(yī)生在診療本上記錄下來,邊低頭寫字邊提醒道:“還是不能太過于依賴藥物,長期服用鎮(zhèn)靜劑對身體是會產(chǎn)生不良影響的?;加行睦砑膊。瑧摷皶r接受治療。”
夢安然垂眸思索半秒,開口詢問:“醫(yī)生,我想了解一下他體內(nèi)的激素會是他身體發(fā)生變化嗎?比如……黑色素流失?!?
“激素分很多種,長期使用是有可能導致基因突變的。像你所提到的,并非遺傳性白化病卻后天黑色素流失出現(xiàn)白化現(xiàn)象,這也算是基因變化的一種。至于病人體內(nèi)的激素到底是哪一種,我們沒法詳細檢查出來,可能需要你們將他常用的鎮(zhèn)靜劑送去檢測才能知道結(jié)果?!?
“好,謝謝醫(yī)生。”
目送醫(yī)生走遠,夢安然掃了陸衡一眼:“你的鎮(zhèn)定劑該不會有問題吧?”
陸衡意味深長地盯著她,眼神中似是帶了幾分笑意,“你好像挺關(guān)心他?!?
“我是怕自己死在他手上了?!?
“如果他先出意外了,你就不用擔心了?!?
夢安然眸底突然閃過一抹寒光,危險地盯著陸衡,“這么刑的事,我可干不來?!?
陸衡兩手抄進褲兜里,施施然道:“只有你能救他?!?
無論是將他從深淵中拉上來,又或者親手讓他走向死亡,對他而都是一種救贖。
但夢安然不想。
“你們這些有血緣關(guān)系的兄弟都不管,我何必多此一舉?”她扯起唇角,笑意照不進眼底。
“血緣關(guān)系并不重要?!标懞饪粗鴫舭踩唬裆兊没薨挡幻?,“陸逸得了什么病,什么原因?qū)е碌暮谏亓魇?,甚至能不能活下去,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看待我們的目光。”
夢安然忽然諷刺地笑了,“你說這種話不覺得虛偽嗎?”
她朝陸衡走近一步,道:“我永遠無法忘記自己那十七年是怎么活過來的,你期待我能用什么樣的目光看待你們?”
陸衡的目光沉了下來,走廊的冷光映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顯得格外鋒利。他微微低頭,聲音低沉而緩慢:“所以你恨我們?!?
這不是疑問句,而是陳述。
夢安然冷笑一聲,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包帶,她抬眸,眼底一片冰涼,“也僅僅是情感上的恨了,我不想再和你們有任何牽扯?!?
陸衡盯著她,忽然伸手從西裝內(nèi)袋里拿出一張照片,遞到她面前。
夢安然垂眼一看,瞳孔驟然緊縮。
照片上是一間昏暗的房間,墻壁上密密麻麻貼滿了照片。
全是她的。
從她十七歲到現(xiàn)在的各種場合,偷拍的、公開的,甚至有幾張是她獨自在家的畫面。
而照片墻前,站著一個瘦削的背影,銀白色的發(fā)絲在燈光下幾乎透明——是陸逸。
“他一直在看著你?!标懞獾穆曇艉茌p,卻像一把刀,“你不幫他擺脫深淵,你就永遠無法擺脫他。你很清楚,他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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