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消失的城市
紫色暮氣籠罩西山一線,房三兒帶他們幾人登高望遠,從西南面某處高地上,眺望神狩界的神都。
他們放眼望去,迅速就陷入震撼和震驚。
山腳下坐落的,竟是一座完好無損、雄偉壯觀的北京城,遠看分明就是坐北朝南、內(nèi)九外七、由深刻的護城河環(huán)繞守護著的古老的城市。以楚晗的目力,他可以看到中軸線建筑像一層一層疊嶂縱向貫于城中。城內(nèi)又隱隱劃分為七七四十九坊,街道胡同橫平豎直,規(guī)劃非常整齊,樓閣房屋錯落有致。
傍晚鼓樓打過更聲,各處城門箭樓上掛起燈火,城內(nèi)樓閣家苑紛紛點燃火燭。蛋殼樣半透明的紫色天空籠罩下,整座城市繁光點點,古樸而壯麗。
痦子八低喃了好幾聲“臥槽”,是這人表達震撼驚艷的口頭禪。
一貫內(nèi)斂的老七神情肅穆,下意識把帽子面罩都摘掉了,向前方景色無聲地致敬,神情肅穆。
楚晗問:“咱們現(xiàn)在是在四五百年前的大明朝順天府?”
房三兒卻搖頭:“咱們不在四百年前,就在‘現(xiàn)在’?!?
老七不解:“什么意思,怎么可能是現(xiàn)在?我們不是穿回去了?”
這座京城,和現(xiàn)世真實的京城相比,很不一樣。城里許多建筑,現(xiàn)在都不存在了,不可能是現(xiàn)在。
這城最晚也是清代的格式布局。南側(cè)外墻挺立著巍峨的永定門城樓,依稀看得到牌匾與絡(luò)繹穿行的車馬。這永定門的城樓子現(xiàn)在早已不在,附近就是繁華的北京南站。在老北京人兒心目中,還一直叫永定門火車站,但城樓肯定沒了。城墻向左右兩側(cè)延伸開來,是左安門右安門。左安門城樓是很漂亮的單檐歇山式樓頂,上有箭樓箭窗用于防御,里面還有一塊半圓形的甕城。右安門也是類似格局。
其他幾個方向的城門,猜測也是如此完整的規(guī)模。
然而現(xiàn)在的京城,哪還有這些城樓。只剩下正陽門和德勝門箭樓沒被拆掉,一南一北孤零零的幸存者。其他地方基本面目全非。
城里遙遙能看到幾處大的海子,水面遼闊,燈火交匯的天空許多五彩神鳥飛過,發(fā)出氣勢嘹亮惠及八方的鳴叫。城中各種靈獸徜徉而行。
楚晗是無論如何無法相信,這難道不是四五百年前,或者至少也是兩百年前,帝都原本的舊模樣?
他們從時間軸上像是穿回去了,空間上,卻又到了另一個說不清的神秘地界。
幾人一路潛行,悄悄靠近神都南面城墻。
楚晗問房三兒,咱們不用等你家驍勇善戰(zhàn)的九殿下一起殺進城去?
房三兒很瀟灑地說,不用等了。那廝喝飽了,把熔巖洞的巖漿都吸干,自己會聰明地鉆出來找咱們!
“把熔巖洞里的巖漿都吸干?……”痦子八不甘心地重復(fù)了一遍,嘴角抽動,似乎在嘴里品味想象巖漿是什么味道。
“是啊,他就喜歡那個?!狈繝斃湫σ宦?。
楚晗忍不住道:“小九不會又像昨天在501基地那樣,光溜著不穿衣服從熔巖洞里跳出來忘乎所以大鬧全城吧?我還真怕他了。”
老八眼一亮:“他光溜著鬧了501?在陳總地盤?!”
老七咳了一聲:“聽劉隊提了一句,就來之前,鬧了……還把陳總打了?!?
痦子八“噗”得噴了一口,嗤笑的重點是“把陳總打了”!他很想知道具體怎么打的,九爺牛掰。
回憶昨天情形,房三兒也一樂,拍拍楚晗手背安慰:“不會的。那只沒見過世面的小王八,在井里憋久了,那是頭一回變出人形,所以才發(fā)瘋咬人。他又不是頭一回洗巖漿澡療傷,有什么可瘋?到時你去小王八住的西域那個破爛地方瞧瞧,就明白了?!?
楚晗心有靈犀,立時開始在腦內(nèi)搜索華夏大西北方位的地質(zhì)圖譜。天山山脈,昆侖山脈,塔克拉瑪干,青海,附近哪有一座活火山或者火焰山之類,沒準兒就是九殿下府邸,供咱們活潑威武的小九爺安營扎寨、盤踞棲息,太合適了。
九條小龍既然生母不是一個,能耐法術(shù)也就不同吧。
小房子顯然是條水龍,善于御水,與水為歡,卻極其怕火。
小九爺水下戰(zhàn)斗力都廢成渣了,但是不懼烈火巖漿。
幾人低聲交流著,偶爾開幾句玩笑,幾乎手腳并用地匍匐,身手都很利索。他們跟隨房千歲悄悄靠近南面護城河。城墻上竟然有許多身著青銅鎧甲的士兵駐守。那些青銅衛(wèi)士步伐秩序井然,排兵列陣,往來行走,沉默而警惕,顯然受過常年訓(xùn)練。
他們這時又爭論一個非常實際的問題:究竟從哪個門進去。
哪個城門樓子都守備森嚴。無論從哪進,恐怕都不會太順暢。
這就涉及進城的效率。要找一條最有效果的捷徑,進去就爭取以最短路徑,迅速找到沈公子去處!
“如果你是這座城的主人,比如鬼衛(wèi)頭子,你抓到大鶴鶴這么個活寶,你會把他關(guān)押哪里?”楚晗研判地瞅著小房同學(xué)。
房三兒一聳肩,實話實說:“我沒抓過人,沒干過這種事,我就不是管這攤兒的……而且我又不住在城里?!?
小千歲這意思,大約是這人以前常年盤踞在白山黑水之間,天池之下,就很少來神都一游。以楚晗非凡的政治頭腦腦補了余下內(nèi)容,迅速就靈犀了。說白了,小白龍屬于在野的一派大勢力,類似某個野山頭的山大王,或者某幫派老大,手下也統(tǒng)領(lǐng)一批效忠的水族靈獸。城里現(xiàn)由另一派人物掌權(quán)得勢,也就是執(zhí)掌靈界戒律秩序的鬼衛(wèi)們……這也解釋了為什么房三兒一定要隱藏行跡,帶著他們摸黑進城,十分小心謹慎。
房千歲顯然并不像楚晗原先以為那樣,對神都的官家秩序了如指掌行走自如……
當然,這種提綱挈領(lǐng)總結(jié)性質(zhì)的話他沒說出來,怕傷了三爺?shù)念伱孀宰稹?
楚晗趴在地上,勾勾手招呼幾人,撿個石子直接在地上畫起來。
他是學(xué)這個的,熟練畫出帝都內(nèi)城銜接外城的一副長方形城廓模樣。
然后是內(nèi)城東南西北四面的一共九個城門,以及外城七座城門。
內(nèi)城中又套著紫禁城,四面又有四道門。
帝都之所以后來被稱作“四九城”,就是這“內(nèi)九外七皇城四”的簡稱。
楚晗把所有門的位置十分精準地標出來,說:“一個一個排除吧,咱們怎么進去,走哪條路線?!?
急著進城,情報極其有限,基本只能連蒙帶猜。
老七提出個想法:“假如我們事先一切假設(shè)正確,沈公子是因為神木的能量掉進這里,他可能跟我們過來的路線方位都差不多?他會不會就沒有進城,還在城外哪個山上貓著?或者去其他地方了,去白山天池了,或者隨便去哪?”
房三兒立刻面露不屑:“姓沈的蠢貨既然是一個人來,以他的本事,他的腦子……他連一個時辰都躲不住,早就被鬼衛(wèi)們擒拿了?!?
老七:“……哦?!?
老八哼了一聲:“咱們?nèi)w都得感恩千歲爺您,不然我們幾個也藏不住早被擒拿了吧?”
房爺送給老八一個眼神:不然你小子以為呢,出去看看城樓上陣勢?
老七伸手從后面捏住小八的脖窩,暗暗一搓,教導(dǎo)自家兄弟低調(diào),不懂的先低調(diào)。
痦子八打量房三兒,就是一副“老子手癢了等著您一聲令下咱開打啊”的表情。
那幾人扯談的工夫,楚晗在他的城廓略圖上敏捷地標注。
他講解道,神都這地方既然保持如此完整完美一座京城,那么自明清以來那些規(guī)章行制,應(yīng)該也都傳承保留下來的。你們知道咱北京城各個城門,以前都是做什么用的嗎。
朝陽門從前是北京的運糧大門;因為距離聯(lián)接京杭運河的通惠河最近,水運漕糧都由此入城。
阜成門應(yīng)當是運煤的大門;因為距離西山門頭溝最近,那是京城產(chǎn)煤之地。
東直門一向多通行運輸木料的車馬。
西直門因為靠近皇宮用水的玉泉山,每日清晨大批水車由此進城。
德勝門是軍隊凱旋必經(jīng)之路,多走兵車。
安定門,據(jù)說不明原因地經(jīng)常走糞車。
崇文門,距大興酒窖酒廠近,多走酒車。
宣武門俗稱“死門”,離菜市口刑場最近,多走的囚車。
……
幾人不約而同地指向一個方向,那個“死門”?
“沈公子如果作為一個俘虜被抓去,押上囚車,就該走的宣武門吧?”老七同志忖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