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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Chapter2

趙國剛還沒有回來,遙遠已經(jīng)在想要用什么借口把這家伙弄走,又或者先搞清楚他會在這里住幾天,會不會亂動他的東西……諸如此類。遙遠猜測他多半是來找工作的,初中念完以后就沒錢上學(xué)了,這在老家很正?!獊砟蠂倪@個移民城市打工討生活。

希望事情不要朝著最壞的方面發(fā)展,遙遠幾乎可以想象出這個叫譚??档募一镌诩依餆o所事事,一來就是好幾個月白吃白住的情景。

他打算先探探口風(fēng)。

遙遠的家裝修得很漂亮,鋪的是在當時的s市都不常見的柚木地板,譚睿康一進來便有點不知所措。他脫下鞋子,腳指頭的襪子上破了兩個洞。坐在沙發(fā)上,說:“姑丈還沒回家嗎?!?

“我爸早上有事出門,待會就回來?!边b遠學(xué)著趙國剛平時的做派,接上燒水的壺,洗杯,掏茶葉,泡茶,依次讓過一巡滾水。

“你……”譚??抵噶酥缸约旱念^:“先去擦擦,別著涼了?!?

“沒事。”遙遠半濕的頭發(fā)搭在額頭上,他盡心盡責地招待這個客人,卻說不出什么話來,他想了想,說:“老家這些年還好吧?!?

譚??荡炅舜晔?,沉吟片刻,說:“大爺爺死了,那年你沒回去,他過世前還喊你名字來著?!?

遙遠想起他的外公,小時候許多事都已朦朧了,唯有外公的軍服照與身上老人的氣味,不知道為什么還顯得十分清晰。

遙遠和譚睿康已經(jīng)過了三代直屬的關(guān)系,說親不親,說疏也不疏,遙遠的外公有三兄妹,外公是長房而譚??档臓敔斒抢隙?。

譚??档臓敔斘裟甏驀矁?nèi)戰(zhàn)時犧牲了,留下個獨苗堂舅,外公便把堂舅當做自己的兒子來撫養(yǎng),堂舅年輕時也當過兵,媳婦跟人跑了,又剩譚??颠@么個獨生子。

人丁寥落,三代單傳。

遙遠道:“你爸呢,還好吧。”

遙遠這些年里,從父親與母親的娘家電話中得知只片語,譚??档母赣H在工地上干活,過得也很糟糕。

他老懷疑父親拿了不少錢去接濟鄉(xiāng)下,趙國剛的錢就等于他自己的錢,胡亂拿去賑濟親戚是不對的,他試著提過幾次,結(jié)果是被父親罵得狗血淋頭……于是就遷怒于親戚們,憑空增添了不少仇恨值。

“去了。”譚??嫡f:“上上個月走的?!?

遙遠點了點頭,一時半會回不過神來,說:“去了哪兒來著?”

譚??嫡f:“去世?!?

遙遠:“……”δ.Ъiqiku.nēt

譚睿康說:“肺……長期吸入粉塵不太好。”

遙遠道:“怎么不治?。俊?

譚??嫡f:“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在咳血,沒得治了?!?

遙遠道:“也不……不送來這邊看病?”

譚睿康笑了笑,沒有再說什么,深邃的眼眸中閃爍著溫暖的光芒。

遙遠嘆了口氣,說:“我媽那會兒也是,但我當時太小了,很久以后才明白這回事?!?

譚??笛劬t紅的,說:“都過去了,人要朝前看?!?

“嗯?!边b遠倒也不怎么在意,這么多年過去,傷疤也已經(jīng)平復(fù)得差不多,他不像最開始時那么討厭譚???,畢竟他也成了沒人要的……遙遠望向他想說點什么,忽然又覺得譚睿康坐在他家的沙發(fā)上怎么看怎么別扭——就像一塊黏糊糊,臟兮兮的口香糖,還是嚼過的。

門鈴響,遙遠的父親回來了。

“姑丈?!?

譚??得ζ鹕韱柡?,趙國剛胳膊下夾著個公文包,略一點頭就算打過招呼了。

“幾點到的?”趙國剛一瞥遙遠,見他頭發(fā)還濕著,便道:“小遠去洗澡換衣服,小心感冒?!?

遙遠樂得抽身不用陪客人,去洗澡時依稀聽到客廳里譚睿康和自己父親在說話,譚??翟挷欢?,趙國剛問他一句他就答一句,有種小心翼翼,少說以免說錯的自覺在里頭。遙遠洗完澡出來,問:“要去買牙刷內(nèi)褲么?”

“我?guī)Я??!弊T睿康說。

遙遠點了點頭,知道譚睿康至少今天晚上會在家里住,便過去主動收拾客房——直到這時,遙遠還沒有意識到任何問題,只是把譚睿康當成一個來找工作的客人。

趙國剛也不喜歡家里來客人,通常客人來家里聊幾句,他就會安排客人們?nèi)プ」举I單的酒店,直到譚??捣藕脰|西去洗澡,趙國剛過來告訴兒子一件事時,遙遠馬上就傻眼了。

“什么?!!”遙遠仿佛聽笑話般對著趙國剛。

趙國剛又重復(fù)了一次。

遙遠道:“他要住到什么時候?!等等!你給我說清楚?!?

趙國剛道:“住到你們都能自立,離開家去上大學(xué)?!?

遙遠:“這怎么行!這事你為什么不提前和我商量!不行!”

趙國剛:“昨天決定的,爸爸以為你會很高興?!?

遙遠倏然就炸毛了,他朝趙國剛吼道:“高興個屁!家里哪有他的位置!為什么要到咱們家來,憑什么讓他住進咱們的家?”

趙國剛道:“遙遠!他爸爸是你的堂舅!現(xiàn)在已經(jīng)去世了!你媽生前和他爸爸跟親兄妹一樣,他學(xué)習(xí)成績很好,上完初中因為他爸的病,輟學(xué)在家照顧了他一年多。你外婆讓他過來讀書,??凳莻€好孩子,至少會在咱們家呆三年時間,你們要在一起相處?!?

“姑丈?!弊T??翟谕饷娴馈?

幸虧這房子隔音效果好,遙遠還是有點忌憚的,不為對方感受也為維持自己的形象面子,但他一時間仍然強烈的難以接受家里要多一個成員的事實。

憑什么?吃他爸的用他爸的,要在這里住三年?!三年說長不長,但說短也絕對不短。

趙國剛出去教會譚??涤脽崴鳎诌M來關(guān)上門,遙遠仍一肚子火,他朝趙國剛質(zhì)問道:“這么大的決定,為什么不先跟我商量?!”

趙國剛道:“你小時候在你外公家,??蹬懔四阋粋€夏天,你堂舅舅把你送上車的時候,你還哭著要小堂表哥陪你,一路哭著回來的,都忘了?”

遙遠惱羞道:“誰記得那雞毛蒜皮的小事了!”

趙國剛嘆了口氣,拍了拍遙遠的肩,眼睛有點發(fā)紅,遙遠知道他想起了自己的媽。

“等等!這事不能就這么算了!”遙遠道。

“你想怎么樣?”趙國剛反問道。

趙國剛的臉色陰沉,此事絕無商量,遙遠也黑著臉,兩父子的神態(tài)如出一轍,外頭聲音響,趙國剛忙起身出去,說:“???,你以后就住這間房。衣服和內(nèi)褲先穿小遠的,明天帶你們?nèi)ベI,正好快開學(xu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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