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震望著鼻煙壺上栩栩如生的游龍，想起方才虎頭男眼中的忌憚，又想起齊老常說的“古玩易主，德行不移\"。

指腹無意識摩挲著盒角金線，內(nèi)心閃過一絲猶豫——這等珍品，就算在國營文物商店也價值千金。

但當(dāng)葉秋瑩帶著疑惑的目光掃來時，他清了清嗓子，將那些貪念壓回心底。

\"確實，這東西是我從壞人手中搶回的......\"

他故意拖長尾音，看著小師妹眼睛亮起，又話鋒一轉(zhuǎn)，\"可老師說過，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說罷將盒子推過桌面，檀木與竹制桌面摩擦出細(xì)微聲響，驚飛了窗臺上啄食米粒的麻雀。

葉秋瑩鼓著腮幫子，把垂落的發(fā)絲別到耳后：\"要還你去，人家才不去呢，人家肚子餓了！\"

她用筷子戳起一筷子涼面，卻又偷偷瞥向師兄，見他起身整理中山裝的褶皺，后腰處若隱若現(xiàn)的槍柄輪廓讓她下意識咬住嘴唇。

張震將鼻煙壺揣進(jìn)內(nèi)袋，邁步時軍靴踏碎滿地斜陽。

茶館門簾被掀起的瞬間，街對面\"漱玉齋\"歪斜的匾額映入眼簾，破損的燈籠在風(fēng)中搖晃，仿佛在無聲訴說著方才的驚心動魄。

吱呀一聲，明亮的玻璃門被推開，門軸發(fā)出垂死般的呻吟，震得門框上的積灰簌簌掉落。

黃有福握著掃帚的手猛然一抖，竹枝掃過青磚地面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他像是被燙到似的扔掉掃帚，后背重重撞上擺滿瓷器的博古架，幾件小擺件發(fā)出危險的晃動。

太陽光透過破碎的窗欞斜斜切進(jìn)來，將張震的影子拉得老長，幾乎要將蜷縮在柜臺后的老板吞噬。

看著那張似笑非笑的臉，黃有福喉嚨發(fā)緊，剛才虎頭男掐住他脖子時的窒息感再度涌上來。

\"大、大、大哥，那東西可不是從我手里買的，你，你不能找后賬??！\"

他扯著柜臺邊緣的粗布圍裙，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

張震摘下墨鏡，眼尾的笑意在陰影中若隱若現(xiàn)。

他慢條斯理地解開中山裝第二顆紐扣，將黑檀木盒子輕輕放在柜臺，金屬盒角與瓷器碰撞出清脆的聲響。

\"你先看看，東西對嗎！\"

黃有福的喉結(jié)滾動了兩下，顫抖的手在褲腿上蹭了蹭汗，才小心翼翼地掀開盒蓋。

琺瑯彩折射的金光瞬間照亮他布滿血絲的眼睛，壺身上那道穿云破霧的游龍，連龍鱗上的琺瑯彩暈染都與記憶分毫不差。

\"這東西沒問題啊，你拿回來要干嘛？\"

他猛地抬頭，卻發(fā)現(xiàn)對方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向門口，軍靴踏在碎瓷片上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吱、吱聲。

\"既然沒問題，那就完璧歸趙了！\"

張震的聲音混著門外街市的喧鬧飄來，黃有福這才如夢初醒，踩著滿地狼藉沖過去，油漬斑斑的的確良襯衫下擺掃落了柜臺上的記賬本。

他一把拽住對方的衣袖，卻在觸到張震冰冷的目光時僵在原地：\"你，你什么意思？\"

\"這不是你的東西嗎？\"

張震挑眉，手腕輕轉(zhuǎn)，黃有福的手便無力地滑落。

街邊餛飩攤的熱氣漫進(jìn)店門，混著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我完璧歸趙??！\"

看著對方臉上錯愕的表情，張震忽然想起齊老常說的\"古玩看人心\"，不由得輕笑出聲：\"當(dāng)然是真的，我難道閑的沒事干了？\"

話音未落，門外突然傳來自行車鏈條卡頓的聲響，驚得黃有福的臉?biāo)查g血色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