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全想哭,可哭不出,渾渾噩噩回到宮外私宅,半倚著床榻。
懷中,收著妙清真人贈的那瓶靈藥。耳畔,回蕩著大夫那番話。
虎狼之藥,好一個虎狼之藥!
薛全從懷里扯出那瓶藥高高舉起,想狠狠擲到地上??墒峙e了很久,最終無力垂下。
砸了有什么用呢?
今上已經(jīng)服用了此藥,妙清真人一躍成為今上面前的紅人,難道要他現(xiàn)在跑到今上面前說這藥有問題?
先不說以他對今上的了解,今上根本不會信,或者說不愿信,若是信了呢?
一股寒意從心頭升起,流向四肢百骸。
信了,他這個獻藥的人頭一個活不了!
可要是什么都不做,任由今上吃下去,今上的身體恐怕也撐不了多久。到那時,他還是難逃一死。
懊惱、痛苦、憤恨、后悔……種種情緒交織,令薛全痛苦至極。
“父親?!?
薛全動動眼珠,往門口處看了一眼,卻沒有回應(yīng)。
薛寒走過來,坐在床邊。
“父親身體不適嗎?”
大受打擊而有氣無力的薛全驟然生出一股邪火,揚手打了薛寒一巴掌。
薛寒沒有躲,也沒有去摸挨了一掌的面頰,平靜問:“父親找大夫查過了?”
“薛寒!”薛全伸手指著薛寒,抖個不停,“你為什么要給我找麻煩!”
“父親何出此?”
薛全惡狠狠瞪著薛寒:“你個討債鬼,就不能裝作不知道嗎?你要是不說,我怎么會陷入這樣兩難的處境!”
他情愿什么都不知道,等今上到了那日,無論他是什么下場好歹給個痛快,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飽受折磨。
裝作不知,對不起今上,可要是去說了,會立馬丟了性命。
哪怕都是死,他也不想現(xiàn)在死,能拖一日是一日。
他就是貪生怕死的人。
薛全越想越氣薛寒。
“父親,孩兒告訴您,是怕您繼續(xù)服用那些虎狼之藥,傷了身體根本?!?
薛全的滿腹怒氣好似被針戳破的皮球,一下子空了,愣愣看著近在咫尺的養(yǎng)子。
這是他一眼覺得投緣,精心教養(yǎng)長大的孩子,可到底沒有血緣關(guān)系,且他還是宦官的身份。
他喜歡他,看重他,可也警惕他,猜疑他。
而現(xiàn)在,薛全突然覺得有點開心。
就算這話是假的,他聽了也覺得有點開心。
因進退都是絕路而崩潰的情緒漸漸冷靜下來。
“你真是這么想的?”薛全緊緊盯著薛寒的眼。
“您養(yǎng)育了我……孩兒自是希望您身體康健?!?
薛全抖了抖唇,眼角濕潤。
他一步踏錯,注定沒有結(jié)果了,能保全寒兒就不錯了。
“寒兒,我去向今上請求把你調(diào)往邊城,你盡快離開京城這是非之地吧,免得一朝事發(fā),為父連累了你?!?
薛寒搖頭:“孩兒不想這時候離開京城?!?
薛全臉色一沉:“不要意氣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