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過后,崔嵬軍整裝列隊,開始向南而行。
隊伍里,不僅有旌旗招展,亦有輦輅華蓋隨行。
慕容彩鳳以九五之尊,一直將許青白送至城南三十里,可謂是皇恩浩蕩。
三十里路不短,卻又似乎眨眼就走到了頭。
慕容彩鳳下了步輿,命人牽來一匹駿馬,隨后翻身而上,對許青白說道:“我再與你緩騎十里!”
許青白哭笑道:“縱然送行千里,也終須一別,你這又是何苦呢?”
話雖這么說,但他瞧見慕容彩鳳面有不悅,還是驅(qū)馬上前,跟了上去。
兩人身后的四萬崔嵬軍與出城來的五千大匈禁衛(wèi)軍,涇渭分明,皆原地待命。
不敢越雷池一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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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騎徐徐而行,并駕齊驅(qū)。
北風凜冽,許青白來時還是初冬,而今一轉(zhuǎn)眼,外面已經(jīng)鋪上了一層薄薄的雪。
馬蹄沒入淺雪中,走得極慢。
慕容彩鳳心事重重,她望著前方,沒有轉(zhuǎn)頭,忽而沒由來地問道:“你還記得當年夏京城外的那場雪嗎?”
許青白知道她是在說當年自已目睹黃雅出嫁,一時接受不了,然后一個人失魂落魄跑到城外一座山崖上坐著。慕容彩鳳隨后尋來,然后陪著自已在雪地里坐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兩人才被龍行舟從雪堆里刨了出來...
回想起那一幕,許青白臉上浮現(xiàn)起溫暖的笑容,回道:“當然記得了,還得多虧了你那兩壇酒,要不然的話,我倆興許熬不下去...”
慕容彩鳳笑著說道:“不過話說回來,要是沒有那兩壇酒的話,我倆熬不下去,說不定也就早早地下山回去了...”
許青白打趣道:“這事兒不能怪酒,怪我!”
當年,在那大夏皇宮中,是慕容彩鳳惦記著他的安危,一個人追了出來...
找到人以后,還是放心不下,一直陪著自已,更放:“你喝多少我便喝多少,你坐多久我便坐多久”...
此后更是窮盡語開導自已,說出了那句:“這個世界終有一人為你而來,會讓你覺得人間值得”...
許青白不是冷血的動物,他將這些統(tǒng)統(tǒng)記得很清楚,現(xiàn)在回想起來,心中依舊溫暖!
......
慕容彩鳳莞爾一笑,又似陷入了某一段回憶,半響才問道:
“當年咱們在邊境那邊,聯(lián)手除掉那隊押運邊民的匪兵,然后面對追殺,一路逃亡,一起趟水過河,最后鉆進山洞過了一宿...”
許青白急忙應道:“記得的,記得的!”
他又怎么可能忘記!
那年初見,許青白十七,慕容彩鳳十九,皆是最意氣風發(fā)的時候。
當年,正是在兩人過河時,許青白一巴掌拍在了母老虎的屁股上,惹得慕容彩鳳暴跳如雷...
在那山洞里,許青白初見她的盛世容顏,最后忍不住發(fā)出了:“彩鳳雙飛翼,靈犀一點通”的感嘆...
又一年后,當許青白領著騎兵大隊北上襲擾,夜遇一位元嬰老怪的刺殺,慕容彩鳳不惜撕破臉,更不惜受傷,拼了命也要護下許青白...
許青白卻在隨后將慕容彩鳳俘獲,扣為了人質(zhì),然后在那永安橋上,將她放在馬背上,兩人一騎過了永安河,爬上一座小丘,遙望上都...
之后,借助慕容彩鳳掩護,騎兵大隊得以全身而退,又在邊境那邊,許青白不講武德,非要殺了慕容泓帶來的兩萬步卒為徐國章報仇...
那一戰(zhàn)后,正當許青白因組建崔嵬軍而忙得焦頭爛額的時候,慕容彩鳳不請自來,膽敢現(xiàn)身在雞鳴城中。剛一來,便在那醉生樓里,與掌柜的元歌來了一番龍爭虎斗,發(fā)生了那場“大小之爭”...
隨后,慕容彩鳳又央求著許青白陪自已走了一趟洛邑,登上那東山古寺,為她的父皇燒香祈福。臨別之際,又在伊水河畔,往許青白懷里塞了那把雕花鑲玉的金刀匕首...
許青白與慕容彩鳳相識已久,而且兩人的每一次交集,都極其有趣,至今回想每一幕,仍不禁讓人莞爾一笑!
......
慕容彩鳳見許青白急著打斷自已,覺得好氣又好笑,她轉(zhuǎn)頭問道:“你算一算,從我倆第一次見面到現(xiàn)在,這都過去多少年了?”
“有七個年頭了!”許青白心中略一掐算,便回答道。
馬背上的慕容彩鳳微微瞇眼,輕聲嘆息,小聲呢喃:“都七年了嗎,許青白,才一眨眼,我都快成老姑娘了...”
許青白頓時成了啞巴,不敢再接話。
慕容彩鳳轉(zhuǎn)頭看來,又問道:“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一個很奇怪的事情?”
“什么事情?”許青白應道。
慕容彩鳳自嘲道:“只要每次遇到你,我似乎都在胳膊肘往外拐!你瞧瞧,當年幫你一起除掉大匈那隊兵士,幫你反殺掉那位元嬰供奉,掩護你全身而退后你殺掉了皇叔那兩萬精兵...這一回就更過分了,我居然答應你割讓魏地十六州給大越!”
許青白想了想,還真有這么回事!他眼角微皺,小聲說道:“長樂,我欠你許多...”
慕容彩鳳目光低垂,莞爾一笑:“別動不動就說這些欠不欠的,在這個世上,誰都真正強迫不了誰,有些事情,別人愿意做,都不過是心甘情愿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