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瀝的秋雨在綠色的琉璃瓦上嬉戲,順著瓦片之間的凹槽便滑了出去。
斷斷續(xù)續(xù),如珠簾掛在屋檐處。
朱標(biāo)停了下來,看著身后的朱棡:“三弟先入殿,孤在外動靜,若是父皇震怒,孤便進(jìn)去為你說情?!?
朱棡?zāi)樕行╇y看:“大哥,你可不能不管我死活啊,這是先生交代的事。”
朱標(biāo)肅然道:“放心吧,我會在關(guān)鍵時候站出來支持你,再說了,這里是乾清宮,距離坤寧宮很近。”
朱棡一點(diǎn)也不放心,不過事已至此,也只好這般了。
朱元璋知道朱棡回京了,只不過在武英殿等了這小子一個時辰都沒見他,讓人打探了下,竟跑去了東宮,這會竟追到了乾清宮,只好讓其進(jìn)來。
朱棡恭恭敬敬地行禮。
朱元璋站在一面貼滿小紙條的屏風(fēng)前,伸出手摘下一片紙條,冷著臉道:“起來吧,這里沒其他人,直說吧,是顧正臣讓你來的?”
朱棡驚訝不已:“父皇為何這般想?”
朱元璋轉(zhuǎn)過身,哼了聲:“你去北平,是為了建造北平格物學(xué)院?,F(xiàn)如今北平格物學(xué)院剛剛起步,你總不可能無緣無故跑回金陵。既然你不會主動回來,那一定是被人指使了?!?
“長江以北,能讓你跑腿的,估計(jì)也就只有顧正臣了吧?說吧,這小子是遇到什么麻煩了,還是惹出來什么麻煩了?”
朱棡佩服老爹,從袖子里取出一封密折,道:“父皇,先生以兒臣的名義,停了喜峰口至青山口一線的長城修筑事宜,遣散了服徭役的百姓。如此先斬后奏,有違父皇旨意,特命兒臣前來說明緣由,并行請罪?!?
朱元璋走向朱棡,接過奏折:“讓人代為請罪,這事朕還是頭一次遇到。喜峰口那里啊,朕有印象,無論是北平布政使司還是都指揮使司,都上書請求增加錢糧,戶部因?yàn)閲鴰炜仗撘恢睕]有足額撥付。顧小子停了下來,想來是因?yàn)閭裉亓税???
朱棡面帶悲色,會聲會影地描述著:“父皇,修長城之人苦啊,朝廷所給錢糧,根本不夠他們吃用,為了趕工期,百姓只能餓著肚子干活,不少人因累生病,因病行動不便,從山上跌落而死……”
雖然沒有親眼見過,可從顧正臣的文書里,朱棡還是可以感受得到百姓的那份艱辛與承擔(dān)的痛苦。
朱元璋坐了下來,仔細(xì)看著顧正臣的文書,眉頭緊鎖:“竟是如此艱苦?”
朱棡觀察著朱元璋的神色,道:“父皇,據(jù)兒臣探尋,若非北平參政金隆壻、都指揮僉事張龍等人,這三萬多百姓,以朝廷所給錢糧,必有五千以上傷殘、死亡或逃亡?!?
“可先生說了,這金隆壻,張龍?jiān)撍溃∽寖撼紒斫鹆甏鸀閺椲浪麄?!?
朱元璋臉色一沉:“保全了百姓,減少了傷亡,為何要彈劾?”
朱棡走至桌案旁,道:“因?yàn)檫@金隆壻、張龍等人,皆只留了些許俸祿,其他俸祿全都折為錢糧送去補(bǔ)給百姓??沙①旱摼瓦@么多,如何都補(bǔ)不了幾張嘴?!?
“所以他們便掏空了四個鹽商的萬貫家產(chǎn),全都置換成了錢糧,勉強(qiáng)補(bǔ)上了缺口。先生說了,鹽商的錢財,那也是來之不易,也在大明律保護(hù)之下——”
朱元璋將奏折合起,丟到桌案上:“為了大明百姓,搜刮四個鹽商的家產(chǎn)又如何,讓朕說,金隆壻等人是有過錯,但還談不上死罪。”
對于商人,朱元璋并不怎么待見,縱使商人給朝廷帶來了不菲商稅、關(guān)稅。
商人的財富就應(yīng)該分一些給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