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的手指懸在掃碼鍵上，忽然想起父親臨終前的話：“別總想著燒高香，多給巷口的孤寡老人送碗熱湯?！彼P(guān)掉支付界面，從口袋里摸出枚舊硬幣，蹲下身放在銅爐的缺口處——那是他小時候隨父親上香時，父親教他“把功德放在看得見的地方”的老習(xí)慣。

明海法師的電子功德簿終于重啟，卻不再顯示數(shù)字，而是跳出條來自藏經(jīng)閣監(jiān)控的消息：有只流浪貓鉆進了被棄置的功德箱，箱底殘留的香灰成了它的暖窩。法師望著小普青衫上若隱若現(xiàn)的渡霧紋，忽然想起三十年前的雨夜，他在山門前看見的那位渡霧者——同樣的青衫，同樣的目光，落在每片落葉、每只螻蟻上，都像在凝視最珍貴的經(jīng)文。

“把電子功德榜撤了吧，”小普指著大雄寶殿的led屏，上面正循環(huán)播放“功德10香客”名單，“《百業(yè)經(jīng)》說‘善欲人見，不是真善’，就像渡霧者的名字，本不該被記住?！彼蚬Φ孪渖系奈浵?，此刻正排著隊，沿著“道在螻蟻”的刻痕前行，“真正的道場，不在掃碼的便捷里，在您愿意蹲下來，聽螞蟻說‘早安’的時刻。”

暮色降臨時，寺廟的智能設(shè)備陸續(xù)斷電，全息觀音像消失的瞬間，真實的壁畫在燭光中顯露出斑駁的面容——那是歷代僧人用汗水和香火繪就的慈悲，眼角的裂痕里，還嵌著不知哪年哪月的香灰。明海法師摸著銅爐上的“莫問前程”，突然發(fā)現(xiàn)中年商人留下的舊硬幣旁，多了片小普放的香樟葉，葉脈間的蟲洞，竟天然形成了“善”字的筆畫。

深夜，小普在藏經(jīng)閣整理典籍，發(fā)現(xiàn)明海法師的手抄《道德經(jīng)》里夾著張泛黃的紙，上面記著三十年前的一樁舊事：某夜暴雨，山泥傾瀉，是無數(shù)螞蟻提前啃食了松動的樹根，才讓僧人們及時轉(zhuǎn)移，避免了泥石流之災(zāi)?！霸瓉?，”他望著窗外的香樟樹，月光透過葉隙，在功德箱上投下螞蟻的影子，“真正的功德，早被螻蟻們寫進了大地的經(jīng)卷。”

明海法師悄悄拆除了智能功德箱，將其改造成流浪貓的庇護所，箱身上的二維碼被磨去，露出底下“廣結(jié)善緣”的古老刻字。當?shù)谝豢|晨光升起，功德箱旁的銅爐里，舊硬幣與香樟葉靜靜躺著，幾只螞蟻正順著爐身的紋路，搬運著不知誰留下的、碎成兩半的芝麻糖——那是最樸素的供養(yǎng)，也是最生動的“道在螻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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