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海大廈33層的直播間里，七彩追光燈在“靈修仙子”慕容雪的發(fā)間流轉(zhuǎn)，她腕上的十八顆沉香木佛珠泛著人造包漿的光澤，身后的虛擬背景是動態(tài)生成的敦煌飛天，衣袂飄飄間不斷有“福袋”“火箭”特效炸開。

“家人們，今天要分享的是渡霧者傳承人親授的‘破執(zhí)三法’——”慕容雪的聲線經(jīng)過ai調(diào)音，甜膩中帶著刻意的禪意，“昨天在便利店偶遇的那位大師說，‘執(zhí)念如霧，困的是自己畫的牢籠’，這句話讓我當場開悟！”彈幕瞬間沸騰：“仙子好有緣！”“求大師同款開示！”

化妝間里，小普看著助理遞來的直播鏈接，屏幕上“靈修課程限時特惠：9999元解鎖渡霧者傳承”的字樣刺得他掌心發(fā)疼。陳叔的手抄本里，《金剛經(jīng)》“若人如來有所說法，即為謗佛”的批注正在發(fā)燙——三天前他在便利店與流浪老人的對話，此刻正被拆解成精致的“心靈雞湯”，配上慕容雪3d建模的“慈悲面容”。

“大師，我們仙子特別崇拜您，”經(jīng)紀人小王堆著笑，遞來鑲鉆的麥克風，“只要您點頭，每場直播分潤30，還能給您定制‘當代達摩’的人設，保證三個月內(nèi)火遍全網(wǎng)。”小普摸著麥克風上的“渡霧者”logo，那是慕容雪團隊連夜注冊的商標，蓮花紋章里藏著二維碼，掃進去便是“能量加持”的付費彈窗。

直播間的提示音突然尖銳，慕容雪的耳麥里傳來運營總監(jiān)的怒吼：“轉(zhuǎn)化率下降了！快讓大師出場，就說‘破執(zhí)三法’是他獨家授權！”當小普掀開珠簾，滿屏的“大師來了”彈幕中，他清楚看見慕容雪眼底閃過的驚慌——她沒想到，這個穿舊青衫的男人，會真的出現(xiàn)在鏡頭前。

“各位，”小普關掉正在播放的流水禪樂，直播間突然陷入寂靜，“剛才仙子說的‘執(zhí)念如霧’，其實是《心經(jīng)》‘五蘊皆空’的現(xiàn)代轉(zhuǎn)譯?！彼e起慕容雪的沉香木佛珠，對著鏡頭轉(zhuǎn)動，人造包漿在強光下顯露出塑料紋理，“但諸位可知，當年世尊在靈山會上，為何只拈花不語？”

彈幕開始出現(xiàn)問號，慕容雪的團隊在后臺瘋狂打字：“大師在講禪宗公案，家人們刷一波‘智慧’！”小普卻放下佛珠，從口袋里掏出便利店買的茶葉蛋：“靈山會上，世尊拈花，迦葉微笑，不是因為花有多美，而是因為迦葉懂得——真正的法，不在語里，不在包裝里，在你看見茶葉蛋時，是否知道它由粗茶、老湯、

cracked

egg（裂殼的蛋）煮成?！?

慕容雪的臉在美顏濾鏡下開始扭曲，她看見助理舉著的提詞板上寫著“快圓場！說大師在開玩笑”，但小普已經(jīng)走到燈光控制臺前，按下了“素顏模式”。追光燈驟然變暗，直播間的虛擬背景消失，露出墻面上斑駁的“靈修課程招商”海報，而慕容雪精心打造的“仙子”形象，在普通燈光下顯露出眼尾的遮瑕膏結(jié)塊，以及鎖骨處未遮住的文身——那是個二維碼，通向她的個人理財賬戶。

“《金剛經(jīng)》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小普指著屏幕上驚恐的彈幕，有人在喊“退款”，有人在罵“騙子”，“你們花大價錢買‘破執(zhí)課程’，卻不知自己正執(zhí)著于‘破執(zhí)’的相。就像這位仙子，”他望向慕容雪，后者正瘋狂扯掉腕上的佛珠，“她以為戴上沉香木就能成道，卻不知道，真正的禪，在她剛才罵助理‘蠢死了’的瞬間，早已碎成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