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普忽然想起石殿壁畫上被斬斷的光樹，樹根處濺出的血髓化作了自渡之花。他取出晨露葫蘆，將剩余的霧淵光河之水潑向鎖鏈——那些曾被視為“不潔”的夜露與晨露混合，竟在鎖鏈表面綻開透明的花朵。當(dāng)?shù)谝欢浠ㄩ_在初代守塔人的骨鏈上，光繭發(fā)出冰裂般的脆響，蜷縮的人影緩緩抬頭，面容與小普在鏡淵城見過的祭司少女驚人相似。

“我們等了三百年?！比擞暗穆曇粝窀}在泥土里低語，“等有渡霧者能讓光暗在骨血里共生，而不是在塔尖割裂?！?

她抬手，光繭表面的鎖鏈應(yīng)聲斷裂，歸墟核心的黑色火焰卻突然暴漲，“但暗影早已不是當(dāng)年的暗影，它吞噬了太多守塔人的恐懼，現(xiàn)在需要……”

話未說完，世界樹的主星“熒惑”突然劇烈震顫，觀星臺方向傳來玻璃碎裂般的聲響。小普回頭，看見雙子塔的塔尖正在崩解，石化的樹根上蔓延出黑色紋路——歸墟核心的暗影正在反噬整個世界樹。幼鱗角獸突然發(fā)出尖嘯，用鰭狀肢抱住小普的腿，它額心的咒印竟在此時完全亮起，與歸墟核心的黑色火焰形成詭異的共振。

“用自渡之花的種子！”阿巴斯將燈盞拋向光繭，三色火焰中裹著從霧淵回廊收集的蝶形鱗片，“每片鱗片都是守塔人放下執(zhí)念時誕生的善念結(jié)晶，只有讓它們與暗影核心融合，才能修復(fù)根脈！”

小普恍然大悟，當(dāng)年鏡淵宗將靈蝶血脈封入現(xiàn)實世界，而雙城守塔人則把善念結(jié)晶藏在自渡之花中。他攤開掌心，十二片光鱗與蝶形鱗片自動融合，化作顆透明的種子。當(dāng)種子觸及歸墟核心的瞬間，黑色火焰發(fā)出不甘的尖嘯，卻在接觸到種子的剎那，如冰雪遇春般融化，露出核心深處沉眠的光樹幼苗。

“那是世界樹最初的芽苗?！比擞暗纳碛爸饾u透明，她的指尖撫過幼苗，“三百年前我們斬根時，它被暗影包裹，卻在守塔人的懺悔中悄悄孕育?，F(xiàn)在需要渡霧者用骨血澆灌，讓它重新扎根歸墟。”

小普毫不猶豫地咬破指尖，金色血液滴在幼苗根部。善念火種與暗影核心的殘余力量劇烈碰撞，整個歸墟空間像被投入巨石的湖面般震蕩。他看見無數(shù)光河碎片從根脈中涌出，每片都映著魔物世界不同角落的景象：鱗角獸群在自渡船上播撒花種，霜角鷹用羽翼清掃霧海上的咒毒，就連曾被視為惡念化身的暗影生物，此刻也在光河邊緣徘徊，眼中映著微光。

幼苗突然發(fā)出清脆的抽枝聲，嫩芽上竟同時開出晨光與夜露凝結(jié)的花朵。歸墟核心的冰殼徹底崩解，化作養(yǎng)分融入世界樹根脈。當(dāng)?shù)谝豢|真正的共生之光從幼苗頂端亮起時，雙子塔的塔尖重新生長出枝葉，石化的樹根褪去灰敗，露出底下流轉(zhuǎn)著光暗雙色的鮮活樹紋。

觀星臺上，代表十二代守塔人的命星重新亮起，這次它們不再是孤立的光點，而是圍繞“熒惑”組成了陰陽相扣的星圖。自渡船隊的枯萎花朵重新綻放，腐淵鎮(zhèn)的老人對著歸墟方向跪下，摘下一直佩戴的善念護符——那是用初代守塔人骨血碎片制成的，此刻正化作光點匯入世界樹的根脈。

“該回去了。”阿巴斯接住從空中飄落的燈盞，火焰已變成純凈的白色，“歸墟的根脈修復(fù)了，但世界樹的枝葉還需要時間生長。看那些光河——”

他指向霧海，原本的毒霧已完全轉(zhuǎn)化為流動的光河，河面上漂著無數(shù)透明的蝶形鱗片，每片都載著某個靈魂的自渡記憶，“現(xiàn)在魔物世界的每個角落，都在萌發(fā)新的自渡之花?！?

幼鱗角獸突然歡快地鳴叫，它的額心咒印化作淡金色的花紋，不再是曾經(jīng)的禁錮符號，而是象征共生的蝶形印記。小普摸著它濕潤的鰭肢，忽然聽見歸墟深處傳來古老的鐘聲，那是世界樹重新扎根的心跳，也是三百年割裂史真正終結(jié)的回響。

回到雙子塔時，東西塔的居民正在合力拆除分隔兩塔的咒印墻。西塔的“惡念囚徒”們捧著夜露鏡，東塔的藥師們抱著晨光藥典，雙方在倒塌的墻垣處交換信物——不是為了證明善惡，而是為了記住這段用血淚換來的共生之約。

有個西塔少年撿起塊帶有自渡之花印記的磚片，突然指著磚片上的掌紋驚呼：“這是我曾祖父刻下的懺悔！”

暮色降臨前，小普獨自登上東塔頂端。晨鐘已被改造成風(fēng)鈴，由十二片自渡之花的花瓣組成，每片花瓣都刻著不同種族的掌紋。當(dāng)?shù)谝豢|星光照亮塔尖時，風(fēng)鈴發(fā)出清越的鳴響，不再是單一的晨光之音，而是混著夜露私語的和弦。他看見霧海遠(yuǎn)處，自渡船正載著新生的鱗角獸幼崽駛向光河深處，船尾拖曳的光痕，像極了世界樹新抽的枝蔓。

阿巴斯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后，望著逐漸被光河覆蓋的魔物世界，忽然從懷中掏出本殘破的典籍。封面剝落處，“擺渡人秘典”四個金字若隱若現(xiàn)：“知道為什么歷代擺渡人只能在霧淵徘徊嗎？因為我們曾以為必須永遠(yuǎn)舉燈，卻忘了真正的渡霧，是讓每個靈魂學(xué)會在自己的骨血里點燈?！?

小普接過典籍，發(fā)現(xiàn)內(nèi)頁空白處新浮現(xiàn)出他的掌紋，周圍環(huán)繞著十二代守塔人的印記。最末頁畫著棵參天巨樹，樹根深入歸墟，枝葉籠罩雙城，而在樹影交界處，站著無數(shù)握著自渡燈火的身影——人類、魔物、靈體，再無分別。

夜風(fēng)帶來歸墟方向的泥土氣息，那是世界樹新根扎入大地的味道。小普忽然明白，所謂的善念與惡念，從來都不是需要消滅的敵人，而是像光與影般共生的血脈。當(dāng)每個靈魂學(xué)會在自己的陰影里種下自渡之花，魔物世界便不再需要擺渡人，因為每顆心，都已成為能照亮前路的火種。

霧海盡頭，最后一團毒霧化作晨露墜入光河。幼鱗角獸的啼叫與風(fēng)鈴的清響交織，在世界樹的年輪里刻下新的咒文——那不是用筆墨書寫的禁，而是用千萬次心跳譜成的共生之歌。而小普與阿巴斯的身影，此刻正站在光與影的交界處，看著屬于魔物世界的黎明，在自渡的光芒中，緩緩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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