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酒氣醉人心脾,被來來往往的侍女群角帶起,落下一地觥籌倒影。
賓客更是開懷,明月之下笑晏晏。
但如果你以為一切真如眼前所看得美好,那就大錯特錯了,都說江湖人重情重義,但最會欺騙撒謊應付牟利的,也是他們。
比起美景美食,更讓這群亦正亦邪的劍士刀士垂涎三尺的,卻是那個默然端坐主席前主人手里的絕世劍譜。
他們不知道這是一個女人憑著夢想寫出的杰作,為救女兒的命才輾轉(zhuǎn)至此。
劍譜后的人和故事都漸漸的失去了顏色。
他們只明白,這是天下第一才可以染指的舞蹈。
天下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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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子夜并沒有特別正式,只穿著平日的白衣,如云黑發(fā)被銀色緞帶系得整齊,傾斜而下,反著月光的色澤,衣前背后絲絲縷縷猶如時上最完美的裝飾,如果沒有那張潔凈而無暇的俊俏臉龐。
他若有所思地把弄著面前幾個銀杯,瓊漿酒液因為融了不同的藥而五顏六色,風一吹,美麗漣漪淡淡泛起。
長長睫毛垂下,誰也不知道這個面如仙子卻也僅僅是面如仙子的男人在想什么,又不敢上前觸眉頭,只得彼此搞得一派和諧,等著看劍譜,或者看熱鬧。
穆子夜忽然夢醒了似的,仰起優(yōu)美脖頸,一杯冰藍的酒頃刻而盡,而后招了招手。
片刻前還充斥著笑語的庭院瞬時靜了下來,說每個人都在別有用心的盯著他并不為過。
沒有玉宇城式的寒暄,也沒有無生山式的傲慢,他只輕輕的,拖著他特有的悠然語調(diào)說道:“讓各位久等了,我之所以公布不如不遇的劍譜,一方面是免了各位被龍宮的欺壓,另一方面,也想和各位探討一下,龍宮劍法的缺陷和優(yōu)點,畢竟各位都是愛武之人。至于各位想憑借這個劍譜得到什么,那就是自憑本事的事兒了……”
正說著,一派侍女托著堆完全相同的紅色封皮的書款款邁進庭院中央,裙裝雖美,卻沒有那些小小的秘籍引人目光。
“到場者每人一本。”顧照軒在旁邊補充。
眼看不久前還橫貫武林的東西忽然間成了最廉價的紀念,大家不禁交頭接耳,少數(shù)經(jīng)驗豐富的老江湖,卻不喜不怒的看向大門。
果然,須臾間,大門口就多了個窈窕的藍色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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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子夜,你未免欺人太甚?!?
童初月一襲藍裙,挺胸抬頭直視著花庭最中央,面上不帶表情,握著劍的手卻是用力的連骨節(jié)都看得分明。
穆子夜遠遠看著她,若無其事的說:“童右史在說什么,我不明白。”
她慢慢踱進院子,站在花樹底下,細眉一挑:“《不如不遇》乃是游宮主心血之作,你有什么資格把它當作玩笑一樣昭示天下?”
“呵呵……”穆子夜輕笑兩聲:“這劍譜幾年前就已經(jīng)是我的了,你又有什么資格來這里說三道四?”
“哼,無恥匪類,你就算騙到劍譜又如何?”童初月不爽的皺起眉頭。
穆子夜慢慢起了身,漫不經(jīng)心的整理衣袖:“這劍譜到了這,可是你情我愿的事,再說,我得了劍譜又能如何,你不是看見了嗎?”
“你……”她忽然想起游傾城對著湛藍的湖泊縱身一躍,眼前又是別人的韶華美景,心里頓時不是滋味,酸澀里有了許些疲憊和無力。
“左史要是沒什么事兒,便請回吧?!蹦伦右固а蹖ι显桨l(fā)清亮的月光,知道時辰已晚,夏笙是不會來了,他不是那種會壓寶壓的最后的人。
童初月憤憤的把手中的劍握得更緊,問道:“你如何才肯把劍譜收起來?我照辦就是?!?
穆子夜沒說話,慢騰騰的就近拿起本新謄寫的《不如不遇》,低頭似是讀了起來,眼睫在臉龐留下青色的陰影。
顧照軒站在原地,瞅著有些僵持的他們,朝童初月使了個眼色:“還是讓你們那宮主過來自己談吧。”
“他……”童初月面露難色,話還沒說完,聲音便被打斷。
“那你們究竟想怎么樣,才不公布這劍譜?”
端著酒杯打望熱鬧的賓客,立馬轉(zhuǎn)了風向,對著剛剛進來的人泛起陣陣竊竊私語。
夏笙若有若無的笑了下,背著手踱過人群,藍色衣擺劃過石臺,黑亮眼眸直勾勾而又分外平靜的看著穆子夜。
短暫而又讓人窒息的對視。
穆子夜合上劍譜,轉(zhuǎn)過身來。
“家母當初把劍譜贈與穆谷主,是因為青平谷的醫(yī)術高明,救了赫連的性命,雖說現(xiàn)在不如不遇是穆谷主再也入不了眼的東西,但對于龍宮來說,卻是意義重大。家母一生潛心武學,著書無數(shù),如果穆谷主能夠心念舊情,把劍譜歸還家母,那我龍宮對于穆谷主的感謝,便可以用最誠摯的方式表示出來?!?
夏笙一字一句說著,安安靜靜的坐在一個并非主席的空位上,放下手里的玉笙。
越是如此,青萍谷的人便越是意外,這家伙從前嘻嘻哈哈整天沒個正形,突然像是游傾城靈魂附體了似的,顯得格外怪異。
穆子夜沒理會身邊小小的嘩然,俏臉露出個含義不明的笑容:“韓宮主如此真誠,收回劍譜也并非難事,畢竟青萍珍寶無數(shù),隨便換一樣,也抵得上它不止十倍,不過今日大家都是乘興而來,出了這個變數(shù),韓宮主還是應該補償一番的。”
夏笙看看他,點頭。
“韓宮主是青年才俊,天下皆知,想必也是才華斐然,我看你這個玉笙從不離身,不如今天就在這為我們吹奏一曲,也不枉如此月色花音?!蹦伦右拐f道。
聞顧照軒差點跳出來,幸好被楊采兒一拉,才穩(wěn)住自己。誰都知道現(xiàn)在夏笙就因為身不配職被唾棄的要死,音律更是半竅不通,叫他在這吹笙,哪像要和好,看成是蓄意惹他丟人現(xiàn)眼才是真的。
誰知夏笙也沒推辭,拿起玉笙,又看了穆子夜兩眼,輕聲說:“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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