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高強這回真叫嘿然了,嘿了一聲就沒下文。他畢竟不是什么天生的英明神武,在現(xiàn)代一個普通職員,小范圍的閃展騰挪還能對付,攤子一大事情一多,難免就會出岔子。先前對梁山的發(fā)展把握不夠是一個例子,這回對朝廷政局的看法過于樂觀又是一個例子。確實如許貫忠所說,由于蔡京掌握了臺諫這個強力的武器,就可以用各種方式來打擊政敵,被他抓住一點把柄,立刻就能整得你萬劫不復(fù)。鄭貴妃如果封了皇后,鄭居中的官運很有可能就是冰火兩重天,一是扶搖直上,二是被蔡京黨羽借口外戚秉政彈劾,滾出樞密院去作個位尊而無權(quán)的虛職。如果真出現(xiàn)后一種情況,那么高強之前在鄭居中身上下的功夫就可算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了。眼見高強皺眉不語,許貫忠只得開解道:“衙內(nèi)無需掛懷,太尉老大人與鄭樞相交好,想必會從中斡旋,若是鄭樞相懂得向蔡太師作些姿態(tài),事情未必就到這步田地?!备邚娿读艘幌拢恼f官字兩個口,我看你許貫忠還不止兩個口罷,怎么上嘴唇一打下嘴唇,這事聽起來又沒什么打緊了?卻聽許貫忠悠悠續(xù)道:“衙內(nèi),有道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鄭樞相的權(quán)柄,自然有人為他操心,咱們離京城一千多里遠(yuǎn),管得了那許多?”高強驀地醒悟,指著許貫忠哈哈大笑:“貫忠啊貫忠,你也來戲我!”話說到這份上,高強再不明白就是白癡了。許貫忠的意思就是點醒他,朝政雖然復(fù)雜,頭緒盡有萬千,你站好自己的位置才最重要。他的目標(biāo)是,要幫助大宋做好準(zhǔn)備。迎接幾年后女真起兵抗遼所導(dǎo)致地北邊劇變,保證大宋自身的安全,以此來保護他自己的榮華富貴。要做到這一點,必須在維持大宋國勢不發(fā)生大的動蕩的前提下,盡快取得權(quán)位,扭轉(zhuǎn)徽宗朝主昏臣奸,偌大的國家元氣耗盡。最終被小小女真把皇帝都抓去的奇恥大辱。雖然北宋亡了還有南宋,但身為徽宗最親信臣子高俅的獨子,他高強的日子能好過到哪里去?而幾年以來,由于采取了聯(lián)結(jié)蔡京的“正確”路線,他如愿從一個京城里的紈绔子弟,一舉登上了大宋知府之位,牧守一方,各種應(yīng)對未來的布局也初步奠定。想到這里,高強略微整理了一下思緒,扯著許貫忠坐定。低聲道:“貫忠,本衙內(nèi)現(xiàn)有一事不決,你來為我籌劃籌劃?!弊约阂粋€人動腦子,看來只會越想越糊涂,環(huán)顧四周,既能得到自己的絕對信任。又在這方面能有所建議的,除了遠(yuǎn)在江南的燕青之外,也只有許貫忠了。見許貫忠一副淡然若定的模樣。高強便知道他早就等著自己開口,先是訕笑,隨即正色道:“我自白衣,數(shù)年而為一方知府,這中間自己固然努力,然而蔡太師于其中實有絕大助力。若論私情。本該相報,怎奈蔡太師為政的種種舉措。未必都順理利國,我若入朝參政,少不得要有所建,又恐傷了兩家姻好,不但物議要罵我背恩,后院先就起火。這件事我想了很久,一直不得要領(lǐng),貫忠多智,可有以教我?”他這番話說得文縐縐,又避重就輕,實際腦子里想的很簡單:跟著蔡京走,下場多半不妙,不跟蔡京走,眼前就要不妙,這可如何是好?許貫忠縱然了解他的癖性,卻也萬萬想不到,這小衙內(nèi)居然能“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曉得不能跟著蔡京隨大流,還道他真?zhèn)€心存社稷百姓,看不慣蔡京的一些作為。原本許貫忠在母親慘死于十字坡之時,就不愿芶活于世,是高強以世情相激勵,又以國士待之,這才得了他的效力,現(xiàn)在見高強殷殷以黎民社稷為念,許大軍師心中頗為激賞,能不為之盡心竭力?這問題他也不是頭一天考慮了,因此略一思忖,就有了個大概,向高強拱手道:“衙內(nèi),貫忠有一問,請衙內(nèi)為我解之:本朝以士大夫治天下,宰相權(quán)重,然而為宰相者非士大夫莫屬,本朝除了蔡太師之外,可有第二個人能擔(dān)當(dāng)此位?衙內(nèi)自身,姑且不論。”高強想都不用想,蔡京是熙寧年間的進士,數(shù)十年的官場沉浮,加上他自身的才具,大宋官場早已被他摸的滾瓜爛熟。歷史上徽宗朝宰執(zhí)換人如走馬,他卻能四度拜相,憑的決不僅僅是能得皇帝歡心,實際上,在利用元佑黨籍案整倒了主要政敵之后,滿朝士大夫再也沒有人能與之抗衡,徽宗若是不用蔡京而用別人,只有更糟糕,因為比他好的都被整垮了!在歷史上,繼蔡京之后把持相位的王甫、李邦彥等人一個比一個胡來,而童貫和梁師成等人相繼專權(quán),也未嘗不是因為徽宗有意培養(yǎng)其他勢力,來制衡蔡京所領(lǐng)導(dǎo)地文官集團?!皼]!若單論個人才具,梁士杰堪當(dāng)大任,然而他與蔡太師過于親密,一損俱損,算不得合適人選。蔡黨羽翼已經(jīng)豐滿,換了任何一個人上臺,只要蔡京想和他過不去,這位宰相的政令能不能出了東京城門都是個問題?!痹S貫忠大點其頭:“衙內(nèi)見的透徹!如今士大夫多攀附蔡太師,無論是之前曾取代太師為相地趙挺之、劉逵等人,還是有望進位宰臣的張商英、梁士杰,俱都得蔡太師提拔,而以蔡太師的城府手段,也斷不能容得哪個人能培養(yǎng)出一批士大夫,來取代他的地位。因此本朝政局無論如何變幻,宰執(zhí)之位始終是由蔡太師把持?!备邚娻叭婚L嘆,這個結(jié)論他也是贊同的,惟其如此,心中更覺彷徨:蔡京扳不倒,自己難道就這么跟著胡混下去,到最后大家一起完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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