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公眾版每周解禁三章。在茶棚里歇了腳,一群人重新上路,到進得城門已是過午時分。蔡京的宅第與殿帥府并非一路,當(dāng)下一行便分道而行,那都管領(lǐng)著一溜小車招搖過市,自去蔡京府上送禮,高強一行回到了闊別兩個月之久的殿帥府。衙內(nèi)遠行回府自然受到了各路馬屁的隆重歡迎,一面有人飛報進去,不一會黨世英黨世雄兄弟倆聯(lián)袂出迎。黨世英臉上笑得象朵花一般,口中甜蜜語不斷,那黨世雄口笨舌拙,見好話都被大哥說盡了,急中生智,往前抱住高強的胳膊哭叫“衙內(nèi)你可回來了”,叫得聲嘶力竭情真意切,眼淚自然半點也無。高強心中好笑,嘴上不停地應(yīng)酬,忙的不亦樂乎。問起殿帥大人時,卻知正好有客來訪,高俅正在書房待客。本來也沒有老子出來接兒子的道理,高強且不在意,先叫幾個家人帶著燕青、石秀、許貫忠等人去自己的小院旁覓地安置,殿帥府偌大的地方,騰幾間空屋子小事一樁。他到門房整了整衣冠,黨氏兄弟前呼后擁地來到書房外,卻見高俅正送個人出來,一見到高強不禁大笑道:“強兒來得正好,快來見見你梁世叔?!备邚娦睦镟止荆骸澳沁叴竺畡傓o別一個梁世叔,這怎么又出來一個?”嘀咕歸嘀咕,面上可不敢怠慢,搶上幾步大禮參拜道:“世叔在上,小侄高強這廂有禮。”那人趕緊雙手扶起,干笑了一聲,其聲軟中帶硬,似男非女,把高強嚇得一哆嗦:“賢侄英俊年少,儀表非凡,高兄真是好福氣??!”說著對高強上下打量不已,二目寒光乍射,好似見到什么稀罕人物。只這兩道目光到處,高強就感覺渾身象被一條毒蛇爬過,兩行雞皮疙瘩自上而下地蔓延,隨即傳染到全身,止不住地打個冷戰(zhàn)。再加上那一雙手冰涼冷澈卻又綿軟無骨,高強只覺得一股寒氣直透入心里,幾乎連客氣話怎么說都忘了。高俅在旁見了他這等窘迫卻也好笑,上來謙遜了幾句,把那人直送了出去。高強擦了擦手心,冷汗雖去,那一種黏膩的感覺卻始終揮之不去,雙手不停地搓,直到高俅進了書房才罷。父子倆見了禮,說了些“孩兒你瘦了高了”“父親還是一樣英明神武”的話,高強便問道:“父親,適才那位世叔是何等樣人?”高俅捻須道:“這位與我家可真正算得是世交了,他便是現(xiàn)今方得幸的宦官梁師成便是?!绷簬煶砂 邚姲底該u頭,心說投胎到你這里還真是夠倒霉的,隨便出來一個有交情的就是奸臣。想這梁師成在歷史上也是大名鼎鼎的“六賊”之一,政和、宣和年間權(quán)傾一時,民間號為“隱相”后來被趙明誠的學(xué)弟、太學(xué)生陳東謁闕上書點名請誅,又因為與宰相王黼過從甚密而遭到皇帝的猜忌,最終落得三尺白綾縊死的下場。只不過這位梁師成卻沒聽說跟高俅有什么世交啊?高俅看出了兒子疑惑:“你可知這梁世叔的生身父親是何人?”這種猜謎游戲自然不是高衙內(nèi)這樣的粗人玩的,高俅也沒指望他答出來:“便是為父昔年出身之處的東坡學(xué)士?!薄鞍??怎么會?”高強驚聞秘辛,張口結(jié)舌,怎么也無法將適才那個比人妖還陰柔三分的家伙與那驚才絕艷的東坡學(xué)士聯(lián)系起來,而且蘇軾的兒子又怎會進宮作了宦官?“唉……”高俅搖了搖頭,背著手站了起來:“蘇學(xué)士一時文宗,人之雅望,自然是風(fēng)流人物。雖然發(fā)妻已逝,一闋‘十年生死兩茫?!媒种锫?,聞?wù)邷I垂,可學(xué)士身邊從來沒少了美貌姬妾,最多時竟有四十余人?!薄啊卑素园?,超級八卦新聞啊!高強心中只有這個念頭,這消息要是擱現(xiàn)在,一張小報可以賺得盤滿缽滿了:寫出了“縱使相逢應(yīng)不識,塵滿面,鬢如霜”這樣動人詞句的蘇學(xué)士,私生活原來是這等的多姿多彩啊!高俅續(xù)道:“不過后來學(xué)士遭貶,臨走時將這些姬妾盡數(shù)送人,身邊只留了一位王夫人,便是世稱‘解語花’的那位美人。你這位梁世叔的母親其時已身懷有孕,卻也一同送了出去,待到十月懷胎一朝分娩,孤兒寡母的如何生活?只好凈身進宮,在宦官賈詳?shù)臅嚲之?dāng)差。也不知是天賦還是什么,你這位梁世叔卻習(xí)得一手好書法,這卻正投了今上所好,再加上他能揣摩上意,等到前年賈詳一死便領(lǐng)了睿思殿文字的職位,專門負責(zé)外出傳達上意。”聽到這里高強便明白了,宋朝宦官并不禁與外臣交接,也多有宦官入仕的例子,只是卻都要通過吏部的銓選,這位梁師成既然在宮里出了頭,要再進一步發(fā)展便須在宮外尋找一個同盟。只可惜蔡京一手打造的黨籍案幾乎把蘇門一網(wǎng)打盡,門生弟子統(tǒng)統(tǒng)貶竄遠惡軍州,就有幾個漏網(wǎng)之魚,不是改換門庭投靠蔡京門下,就是小的提不上筷子,于是同出于蘇軾門下的高俅便成了最好的選擇,這不是名副其實的世交么?父子倆說些別來的見聞,高強約略說了大名府的經(jīng)過,包括把殿帥府和高俅的名號拿來賺錢之事,高俅聽得大喜,連聲贊他聰明,這樣的財路都想的出,看來以后不必吃太多空餉也可花天酒地了。當(dāng)聽到梁中書請高強帶同他孝敬給老丈人蔡京的財物一同回來,高俅眉頭不由一皺:“此事必有他意。按理此等運錢小事,縱然留守司不能公然調(diào)動軍士,其下不當(dāng)無人至此。而且你在大名府是他梁中書的座上客,更無客人不說要走,主人卻問歸期的道理。”高強一想不錯,高俅確實老奸巨滑,一眼便看出其中的蹊蹺。其實他也不是就沒有懷疑,只是聽到是生辰綱待運,這心思全放到防賊上了,滿腦子都是黃泥岡怎么走,吳用的藥是怎么下,反而把正事給擱下了。今日被高俅這么一點,他腦中登時清明,將前后的蛛絲馬跡串起來一想,立時便明了:“梁中書這般做法,定是要我在這個時候回到東京來了。只是究竟是何用意,為何當(dāng)面不能明?”“想必如此,看來很快蔡相公那邊就會有信息傳來,只管靜待便了。”高俅坐得穩(wěn)如泰山,笑容也是深不可測。父子倆再談了會閑話,見天色已晚,高強陪老爹吃了晚飯,又喝了點小酒,紅著臉回自己的小院去了。還沒到院墻外,一陣清越蕭聲回蕩在空中,清婉悠揚,聞之忘俗,高強累了一天,心情到此一振,心想難道是小師師學(xué)了新曲了?不由加快了腳步。剛剛走進院門,迎面便是小環(huán)的笑顏如花:“衙內(nèi)回來了,一路辛苦?!闭f話間院中大小仆役丫鬟齊出,都來給遠行歸來的衙內(nèi)問安,高強大樂,揮手叫都起來都起來,右手揮動之時左手便往后腰一叉,感覺頗為順溜。遣散了眾丫鬟仆役,高強見小師師捧著一管玉蕭在后面,忙招手叫她過來:“師師,可是新學(xué)了蕭么?”小師師福了一福道:“衙內(nèi)萬安,師師上個月起始隨教坊的優(yōu)伶學(xué)蕭,只是資質(zhì)平庸,到今天只學(xué)了三首曲子,適才奏得便是新學(xué)的《幽篁曲》。”高強一喜,便教奏起來,閉上眼睛聽時,心中便仿佛出現(xiàn)了自己居住的這一方小院,四周幽篁掩隱,竹影婆娑,每逢晚間坐在院中的石桌旁,清風(fēng)徐來竹濤隱隱,這一方天地都在心中浮現(xiàn)。一曲既罷,高強如夢方醒,連連鼓掌叫好,小師師羞紅著臉也不說話,兩手只在那里弄著衣角,忽聽院門外也有人喝彩:“這吹的好蕭!”高強聞聲望去,卻見石秀和燕青站在門外,揮手叫小環(huán)和師師回屋去,想這兩人入夜前來必是有甚事體,便叫進來說話。兩人進來時卻又帶了兩個人,高強定睛看時,卻是日間見到的張三李四,登時想起那美貌少女來,忙問:“可有甚所得?”張三李四這樣的角色汴梁城里一抓一把,如今有機會與殿帥府衙內(nèi)對話,激動的不知如何是好,張三是畏畏縮縮地不敢說話,李四則大大咧咧地故作鎮(zhèn)定,偏生說起話來前不搭后語,高強沒一會便不耐了,轉(zhuǎn)叫石秀和燕青問話。石秀自小混跡市井之間,三兩句便將這兩個潑皮圈攏來,再和燕青你一我一語,不片刻便將他幾個潑皮日間所見盤了個七七八八。原來那四人甚是機警,一早便察覺了這幫潑皮在后跟隨,進城后七彎八拐,他們身法又快,幾個潑皮被帶得東西亂竄,幾次都跟丟了。只是這群潑皮別的本事或許沒有,汴梁城的大街小巷是閉著眼睛也不會迷路的,當(dāng)下張三分派了幾撥人在各要道守候,又叫幾個腿腳快的小廝來回報信,不片刻就重新捉住了這幫人的尾巴。石秀細問之下,得知這幫人徑自投了金明池邊的一家客棧歇腳,那幾個潑皮問了柜上,得知入宿時登記的路引乃是浙江興化龍游縣簽發(fā)的:“分明落著‘龍游縣令宗澤’的簽押”。(第三部第二章完)()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