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晚上爭取再放一章。高強聞聲回頭，見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從后趕上來，一把拖住許貫忠的手，滿面都是驚喜：“許兄前日不告而別，只留書說要奉母歸養(yǎng)，小弟心中好不掛念，今日卻怎地有閑來探小弟？”許貫忠淡然一笑道：“賢弟有心了，愚兄現(xiàn)今托身于這位衙內(nèi)府中作個食客，今日卻是陪著衙內(nèi)來翠云樓飲宴的?！彼@然不愿多說自己的慘事，伸手將那青年拉到高強身前道：“賢弟，這位乃是東京殿帥府的高衙內(nèi)，便是愚兄現(xiàn)下的東主了。”那青年小吃一驚，忙笑著施禮道：“小可燕青，與許兄是總角之交，適才眼拙未曾識得衙內(nèi)，還請衙內(nèi)恕罪?！备邚娺@邊可是又驚又喜：浪子燕青！這位可是水滸中最出彩的人物之一了，后半部幾乎就是看他在那里表演，出盡了風(fēng)頭啊。此刻細細打量時，只見他面如冠玉，目似郎星，鼻直口方，唇若抹朱；再往下看，是猿臂蜂腰身輕體健，一件緞匹的青衣修剪合度，往那一站簡直就是“玉樹臨風(fēng)”四個字的最佳代人，尤其是那一雙似笑非笑、似謔非謔的眼神，再配上嘴角一抹玩世不恭的淺笑，構(gòu)成了一個具有極大殺傷力的帥哥。高強心中驚嘆，這位要是放到現(xiàn)代，絕對的偶像級天皇巨星啊，什么f4、陳冠希統(tǒng)統(tǒng)要靠邊站了。忙搶上一步雙手扶起燕青道：“燕兄何必多禮，小生與許兄一見如故，名雖賓主實為兄弟。常道，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燕兄也與小生兄弟相稱便了?！毖嗲嘁娺@衙內(nèi)倒平易近人，心下也是喜歡，待問明了幾人竟是吃了閉門羹，被擋在門外，不由惱怒惶恐，狠狠訓(xùn)了看門待客的小二幾句，教趕緊收拾三樓的雅座包廂，請衙內(nèi)就座品嘗翠云樓的手藝。高強嘴上謙虛，心中得意，這樣子看著別人前倨后恭確實有些暗爽，何況身邊笑臉相迎的還是人氣偶像小乙哥？不過算你們運氣好，本衙內(nèi)還沒養(yǎng)成拿人不當(dāng)人的“好”習(xí)慣，否則免不了象以前看的電影中的狗少一樣，賞你幾個耳光，再囂張無比地來上一句“連本衙內(nèi)都不認識？”。當(dāng)下徑直上了三樓，進到一間名為“風(fēng)雅”的包廂，高強打量四周，見窗明幾凈，角落里的銅香爐燃著暹羅來的香料，板壁上掛著大食出的掛毯，地上鋪著契丹羊毛織就的厚氈，桌上的陳設(shè)則是汝窯的家伙什，東西雜陳中外畢至，比之東京酒樓的專精國粹，倒也另有一番趣味。燕青在一旁見高強左顧右盼不住點頭，知道自己安排的這間包廂很對東京來的這位衙內(nèi)的口味，忙笑著看座，隨手拿過茶壺來，麻利地沖了一壺上好的西湖龍井，雙臂一展擺了個架勢，隔空向高強面前的茶碗連點三下，剛好將茶杯注滿，另一只手隨上，小指輕輕一勾便將杯蓋坎上，三指輕捏杯托遞到高強面前道：“請衙內(nèi)用茶?！边@幾下干脆利落舒展輕柔，動作時猶如舞蹈一般，每一下都是若合符節(jié)恰到好處，高強看的直楞了眼，直到此刻才回過神來，雙手接過茶杯，口中只顧大聲叫好：“燕兄這般點茶的工夫，就算是茶樹根也喝出仙泉的香氣來了！”隨即想起一事，不悅道：“燕兄，適才小弟已明要彼此兄弟相稱，怎地如此見外，還是衙內(nèi)衙內(nèi)的，莫非是嫌棄小弟不成？”燕青一怔，忙笑道：“衙內(nèi)如此雅量，小可實是佩服景仰，不過尊卑有別，小可只是本地盧員外的家奴身份，怎能與衙內(nèi)兄弟相稱？還望衙內(nèi)收回成命，燕青銘感五內(nèi)。”高強再三作色，燕青只是不從，偏生他撐著一張萬人迷的俊臉，口才又是極好，高強拿他沒法，也只得應(yīng)了。他端起茶杯來喝了一口，只覺一股茶香向上直沖腦腑，整個靈臺都為之一陣輕搖，向下則回環(huán)于五臟之間，渾身四萬八千個毛孔都開，待睜開眼來時，眼中的諸般景物都仿佛沾了茶香，一時清明了幾分，又是連聲贊嘆：“小乙哥這茶便是天上仙人也喝得了”。燕青連聲遜謝，又給許貫忠和楊志都點了茶，便搬個錦凳打橫坐了陪著敘話，隨口說些坊間的小笑話，口角帶笑聲情并茂，把高強和楊志逗得前仰后合。這正說到神宗朝的名相王安石，追封荊國公，配享孔圣廟的大賢，只因秉性執(zhí)拗九折不回，百姓只叫他拗相公。這位拗相公終日只尋思富國強兵之道，有熱中仕途之人便以此進身，頻上變法之策，卻是實用可行者寡，嘩眾取寵的多，其中笑料百出。有個人向王安石進山東有梁山泊八百里，“相公何不取此大利？”高強一聽“梁山泊”三個字，腦中一驚，忙追問道：“此地有何大利？”燕青笑道：“衙內(nèi)，當(dāng)日王荊公也是如衙內(nèi)這般問，這人所獻之策卻是鑿開這八百里水泊，便可得良田萬頃，以之植桑種麻，自然有大利于國。”高強暗自搖頭，原來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樣，一面嗤笑道：“這人的想法直是匪夷所思，必是被王荊公直斥出去了？”燕青搖頭道：“這卻不然，王相公聽了這話一時大喜，過了會卻反應(yīng)了過來，問那人‘其水何處去？’坐中有位劉大人一臉正經(jīng)地插了一句‘從旁再鑿八百里泊即可’?！边@包袱一抖，包廂里都是大笑，楊志一口茶直噴出五尺遠去，差點沒岔了氣。高強一面喘著氣一面道：“這位劉大人著實有趣，王荊公可出了丑了，卻不知如何做法？”燕青也是笑：“王相公卻不生氣，也只是笑笑便罷，那位進的仁兄自己抱頭鼠竄去了?！备邚娐牭竭@里，卻忽地贊了一句“好個拗相公?。 币妿兹硕加胁唤庵?，高強續(xù)道：“王荊公求強國之法，若有人因獲罪，必然堵塞賢路，使真正才學(xué)之士逡巡不進。這人鬧了這樣一個大笑話，王荊公卻只一笑了之，則世人都知道相公雅量，者無罪，這路便開了。為政當(dāng)如是也！”下贊嘆不已。燕青聽了也笑道：“衙內(nèi)這般說法，倒讓小可想起幾句詩來?！闭f著取過三弦，“仙翁仙翁”地調(diào)了幾下，開口唱道：“南登碣石館，遙望黃金臺。丘陵盡喬木，昭王安在哉？”高強手打著拍子，聽他唱了這首詩，笑道：“小乙哥這是唐朝陳子昂的燕昭王詩罷？昭王求賢若渴，效齊王千金買馬骨故事，筑黃金臺以奉老臣郭隗，引來樂毅、鄒衍等賢士為助，遂以弱燕之資帥五國兵伐齊，下齊七十余城，這便是開賢路、求良臣的好處了。王荊公的不罪者，大概也是這等古人遺風(fēng)罷！”其實這首詩下面還有兩句，是陳子昂抒發(fā)懷才不遇之情的，與高強這等當(dāng)朝猛人的衙內(nèi)的身份顯然不合，燕青便不取了。這時酒菜都上來，燕青殷勤斟酒布菜，又一一解說翠云樓的諸般特色菜式，如何將鵝掌化做席上珍，如何將莼菜變成口中味，更有些歌訣相配，每說一道便令人食欲大增，高強的筷子才起便落，片刻都停不下來。正說笑間，忽然門簾一挑，進來一個三十上下的男子，穿著華麗，長相倒也端正，只是笑得太過奸詐，臉上簡直就寫了“奸商”二字。這人一進來便深施一禮道：“聞聽東京汴梁禁軍殿帥府高衙內(nèi)光降翠云樓，真是蓬芘生輝，小人是這翠云樓總管李固，特來給高衙內(nèi)問安?！崩罟蹋窟@人不就是水滸中和主母勾結(jié)、謀了盧俊義的家產(chǎn)，后來被梁山眾打破大名府時擒殺的奸角？不過這家伙說來也是有些冤枉，梁山眾設(shè)計陷害盧俊義，說他要加入盜匪一伙。他信以為真，眼放著偌大家產(chǎn)和美貌的主母在面前，作為一個辛苦打拼了這么多年的高級打工仔，決定接管這一切簡直再正常不過了，難道任由梁中書等豪強把這些都沒入官去？卻不知他無論如何掙扎，也只是別人手中的一顆棋子罷了，終于招來了殺身之禍。這時再看見李固，高強心中便有些同情，叫他免禮，燕青也起身招呼。這李固也是個玲瓏人物，一圈酒敬下來便一座和氣，頗似現(xiàn)代一些大飯店經(jīng)理每晚周游各包廂敬酒的架勢。正喝得高興，一個小二打扮的進來在李固身邊耳語幾句，李固神情微微一變，眼角飛快地掃了身旁的燕青一下，迅即又寧定下來，舉酒笑道：“高衙內(nèi)，小人俗務(wù)纏身，主人家娘子刻下要小人前去對帳，卻是要向衙內(nèi)告罪了。”說著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起身告辭。聽到“主人家娘子”這五個字，燕青也是神情微動，隨即又笑如常起來。高強心念電轉(zhuǎn)：難道這時李固與盧俊義的娘子賈氏已經(jīng)有了私情？（第二部第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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