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非要給自己銀子,這事,余幸自然不能自己做主,待用過晚飯,夫妻倆回屋,她與丈夫說起家里的事,并未先提銀子的事,先說了奉婆婆、太婆婆到新宅子的事,余幸笑道,“我看祖母、母親都很滿意。原本你同父親、母親、祖母說了搬家的事,我看老人家是有些不樂意的。如今看過宅子,祖母臉上的笑,一天就沒斷過?!?
阿冽笑,“這就好?!庇值溃霸蹅兡钦?,收拾的本就不錯?!?
余幸道,“有件事,我還沒跟你說呢。自打商量定了父親調(diào)回帝都之事,咱們商量著,不是說把在北昌府的園子出手么。今天母親把咱們那園子的銀子給了我,你猜賣了多少錢?”
阿冽道,“當(dāng)時修那宅子可是沒少花錢,成本也得六七千,能賣回成本價,就值了。咱們畢竟也住了不少年頭?!?
余幸笑,“當(dāng)初我想的跟你一樣,畢竟,這宅子雖修的經(jīng)心,可在北昌府能花幾千兩買的,也沒幾家?能賣個成本價,我就知足。我真沒想到,竟賣了八千兩!”非但沒賠,還賺了些!
阿冽也是驚了一跳,問,“真的?”
“這還有假。母親說,咱家的宅子一放出去就有人來買了,說咱家宅子風(fēng)水好,旺子孫,旺家業(yè)?!庇嘈艺f著就很榮幸的模樣。
阿冽點頭,“這倒是。但凡誰要買宅子總要打聽一二的,譬如,這宅子前身住的是什么人,這戶人家好不好,旺不旺。”
余幸笑,“可不就是如此么。我先時還聽大姐說,大姐家在北昌府置的宅子,姐夫剛得了升遷北靖關(guān)的調(diào)令,就有人打聽呢,也是賣的快的不得了?!彼业恼樱m沒有大姑姐家的那么旺,但,丈夫就是住那園子,中的舉人中的進(jìn)士入得翰林,后來他們夫妻來了帝都,那園子就給公婆小叔子們住了。反正,公公仕途順利,倆小叔子也先后中了進(jìn)士,這簡直不必說,一看就是風(fēng)水好的不得了!
說一回園子的事,余幸此方說了婆婆非要把新置的宅院算錢給他們的事,余幸道,“我想著,反正宅子是咱們一大家子住,咱們并不差銀錢。何況,明年興哥兒就得成親,父母那里,要花用的地方不少。我勸了母親半日,母親只是不依,你是做長子長兄的,你跟母親說一說,母親定是聽的?!?
阿冽別看老實,繼承了他爹老實又清明的性子,阿冽想了想,道,“明兒我去勸一勸咱娘,只是,我勸娘也不一定聽。咱們雖是好心,可長輩有長輩的堅持?!?
余幸現(xiàn)在并非不通世事的時候了,早就想通了婆婆的想法,其實,說句心里話,將心比心,她與婆婆易地而處,也會做出與婆婆一樣的選擇。
只是,她做媳婦的,自當(dāng)婉拒一二。
這事兒,就像阿冽說的,他親自出馬也沒用,倒是第二日,阿冽就把銀票拿回來了,交給妻子收著。余幸與他道,“這銀子咱們暫且收著,待興哥兒成親,咱們做長兄長嫂的,總得表示一二。還有金哥兒,他年紀(jì)最小,又是父親母親的老來子,不說父親母親,就是咱們,也得多疼他些才好。”
阿冽道,“金哥兒的事以后再說,孩子最不能嬌慣,你看我們哪個是嬌慣著長大的。咱們有這份心,寧可把銀子花在他念書上進(jìn)上頭,不能花在給他置產(chǎn)置業(yè)上。男人有本事,還怕沒產(chǎn)業(yè)?把金哥兒與阿燦阿炫一樣看待就是,切不可嬌慣?!?
余幸好笑,“你這是怎么了,突然來這么一套大道理?!?
“你哪里知道呢?!卑①溃暗鄱汲隽思迈r事,說薛小侯爺在青樓梳櫳了個清倌,你猜猜花了多少銀子?”
“壽宜大長公主的孫子薛小侯爺?”余幸問。
“除了他還有誰?!卑①目跉忸H是不屑。
余幸道,“這位小侯爺于帝都素有些花名,他又是個有錢的,我看定得上千銀子。”
“整整萬兩白銀?!?
“這怎么可能?”余幸都不能信,道,“打個銀人兒也用不了一萬兩銀子吧!現(xiàn)在買人什么行情,上等的丫環(huán)不過二十兩,就是些花頭粉頭的,三五百兩罷了。再好的,也過不了千兩?!?
阿冽呷口茶,道,“要不說是新鮮事呢。你說,孩子養(yǎng)成那樣,要是咱家的,我早拉出來一棒子一個敲死了?!泵鲾[著就是傻x冤大頭??!
夫妻二人就著帝都八卦,討論了下孩子們的教育問題。
何子衿這里也與阿念說了娘家打算過了中秋節(jié)就搬走了的事,這事,夫妻倆早就知曉了,阿念就沒說別的,就是叮囑一句,“姐姐看看祖母、岳父岳母那里可需得添置東西,只管給長輩們添置上?!?
“我曉得?!?
于是,搬家的事,就這樣定了。
倒是孩子們,很舍不得阿曦姐姐(姑姑)。
阿曦也舍不得他們哪,與朝云祖父去西山出游時還說起這事兒呢,阿曦道,“要是一輩子不分開才好呢?!?
朝云祖父笑,“縱有分離,情義未改,亦是一樣的?!?
阿曦點點頭,正要說什么,馬車突然停了。阿曦還奇怪呢,問朝云祖父,“祖父你不是說坐車在一個時辰么,咱們這剛出城,就到了?”掀開車簾往外看,才曉得,并不是到西山泉了,是前面也有一行威儀赫赫的車隊。這出了城,往西山的路呢,不算寬,但也不窄。有錢人家都喜歡把馬車做得寬敞些,坐著舒坦。前面行來的,一看也不是尋常人家的車隊。
對方要回城,他們要上山。
這就出現(xiàn)問題了,兩家都是寬敞型馬車,路不大寬敞,就需要一家略停一停,讓一讓。
這本是小事,但在官場上,這是有規(guī)矩的。
一般都是官小的給官大的讓,爵低的給爵顯的讓。
阿曦倒是不介意給人讓,她家一直就是中低品官員之家,出門短不了給人讓路的。何況家里一向低調(diào),阿曦也不是愛爭長短的性子。
但,朝云祖父可不是這樣的脾氣。
很顯然,對方也不是這樣的脾氣。
好在,他們遇上的不是不懂規(guī)矩的莽人,對方譴管事過來說話,自報家門,曹家。
哪怕阿曦這剛來帝都府的也曉得,這必定是曹太后娘家人出行。
阿曦看向朝云祖父,朝云祖父眼皮都未動一下,仍是一幅神仙樣。阿曦就聽聞道叔在外說了句,“方家?!?
不過,顯然,對面的人也不曉得這帝都城哪家姓方的擺這樣天大的譜兒,因為曹家管事問了句,“不知是哪位方大人?”
聞道叔冷笑,“你既不知,就說明你還不配知!”
阿曦乍舌,想著聞道叔可真橫??!真不愧是太后她舅朝云祖父的大管家!
但,曹家管事不曉得方家是哪家,很明顯,他家主子是曉得的。
因為,很快,外頭就有個清郎的聲音響起,“晚輩曹斌見過長輩?!?
阿曦盤算著,曹家雖是曹太后的娘家,不過,哪怕是曹太后她親爹比起朝云祖父還差著一輩呢。這位曹家人自稱晚輩,卻也并不過分。
朝云祖父卻是眉毛都未動一根,只是屈指叩了車壁兩下,發(fā)出“咚咚”兩聲,馬車便繼續(xù)向前行進(jìn)了。至于車外的那位曹家人,朝云祖父始終理都未理。
阿曦的記憶里,朝云祖父一直是溫和的慈愛的,偶爾有些慵懶又促狹的長輩,這樣冷漠、疏離、高貴、睥睨的模樣,阿曦還是頭一遭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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