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三姑娘在何子衿屋里一道午歇，這才悄悄同何子衿道，“碧水樓也實在是開不下去了，早就不賺錢，如今賠的越發(fā)厲害，索性關(guān)了，倒還省些?！?

何子衿猜著碧水樓關(guān)門肯定另有內(nèi)情，不料竟是為經(jīng)營不善，何子衿道，“碧水樓在咱們縣多少年的老字號了，要說它虧錢，這縣里可就沒賺錢的飯莊子了？”上上等席面兒就得三兩銀子，要知道，這可不是在州府??！在碧水縣，這真是天價席面兒。

三姑娘小聲道，“我也說呢，以前我都以為碧水樓日進斗金，不想竟是虧錢的。唉，這也沒法子查賬，碧水樓一直是二房管著的。太爺親自定下此事，二房在碧水樓的賬就此一筆勾銷，倒也給二房留了臉面?！?

何子衿輕笑，“要是胡二老爺有本事把碧水樓經(jīng)營的蒸蒸日上，從里頭弄點銀錢花花，也叫人心服。這般把家里的大好生意經(jīng)營到倒閉，叫一把年紀(jì)的老父親給擦屁股，可真叫人看不上?！?

“怎么又說這等粗話?！比媚镆驳?，“誰說不是呢，就是我們家姑媽也嘀咕了好幾日?！?

“大家族就是事多。心往一處使倒罷了，倘人人將官中的產(chǎn)業(yè)當(dāng)成唐僧肉，誰撈著誰就啃一口，就是短淺了?！?

“是啊，你姐夫這幾天就為這個悶悶不樂呢，總是說這碧水樓雖不是大生意，也是兩三代人經(jīng)營起來的，就這么關(guān)了，委實可惜。他倒是想接手，我勸他別多此一舉。”三姑娘道，“他是好心，覺著家族產(chǎn)業(yè)凋零，心里不落忍。可這一接手，別的不說，先得罪了二房，碧水樓這一攤子爛賬也沒法兒理。就是我家大爺，長房長孫都不說什么，他上趕著說話，大爺大奶奶一準(zhǔn)兒嫌他多嘴。我勸他好幾遭，他才沒理這事兒?！?

“平日里覺著阿文哥性子灑脫，不想這般有家族責(zé)任感?！?

“主要是他知道創(chuàng)業(yè)的艱難，才覺著產(chǎn)業(yè)這般失去可惜?！比媚镙p笑，“要我說，這世上，皇帝的江山都不是永固的，何況一個小飯莊子？有接這種爛攤子精氣神兒，還不如自己置產(chǎn)，雖辛苦些，好歹是自己的，以后更省得無數(shù)麻煩?！?

“三姐姐說的是正理?！焙巫玉剖仲澩?，“碧水樓實在是難接，先不說得罪人，就算接下來，也是家族產(chǎn)業(yè)，像三姐姐說的，單是用人這一項，怕也不能由阿文哥自己做主，何況后頭又涉及賬目之類。別好心好意的惹一身腥，到時有嘴也說不清了?！?

何子衿又問，“三姐姐有沒有什么打算？”

“就是有打算這會兒也不是時候，我剛嫁過去，立身未穩(wěn)呢?！比媚镄Γ瑐?cè)臉望著何子衿，道，“我是覺著，以往看這些大戶人家，只覺高不可攀。其實嫁了也就這樣，說到人品，尚不如咱們這小戶之家，人少，可心齊，一條心的過日子，才覺著有滋味兒。到了他家，連一奴婢身上都至少長了八個心眼兒，真要計較，能把人累死。你不知道，我還得了一外號兒?！?

“怎么說？”

“還不是過年么，我就給同府的弟妹子侄們預(yù)備了壓歲錢，當(dāng)然，壓歲錢也不大豐厚?！比媚锓蹆何竦某姓J壓歲錢的厚度是有些不夠，不過，她理由也充分的很，“這種東西，當(dāng)然是各盡各的心，咱又不是財主出身，我給你給阿冽阿念也是一樣的啊。他家族人就給我取外號叫貔貅?！?

何子衿直笑，三姑娘也笑，“幸虧我還念過幾本書，要不還不知道他們說啥呢?！?

“理他們呢，真?zhèn)€小鼻子小眼的，還書香門第呢?！焙巫玉茊?，“那些下人沒欺負過姐姐吧？”

“你姐夫一直跟著太爺辦事，他對我好，下人們眼睛伶俐著呢?！?

“那就好。反正早晚得分家過日子?！?

“我就盼著這天呢。這種少奶奶的日子，過過癮就算了，我總覺著，我不是少奶奶的命?！彪m然勾心半角的日子她也適應(yīng)的來，但始終還是更喜歡平平靜靜的小日子??！

“可別叫祖母聽到，她現(xiàn)在只要出門就天天吹噓你享大福哪?！?

三姑娘：……

何老娘哪里還有吹噓三姑娘的心哪，接了三姑娘回家吃了頓夾沙肉，待傍晚胡文來接媳婦，自然留胡文一道用了晚飯，又把何子衿先時得的料子給三姑娘各勻了半匹，叫她拿回去做衣裳。

何老娘特意私下叮囑句，“這料子稀罕的很，不許給人，自己留著穿?！?

三姑娘一笑應(yīng)了，要說以往她還有俯身屈就婆家人的意思，自從得了貔貅的外號，她索性就過貔貅的日子好了。

待小兩口告辭，何老娘把自己的“智囊”丫頭片子叫來商量事，何老娘心神不寧的問丫頭片子，“你說，你姑祖母家不會真叫那老趙家奪了鹽引吧？”

何子衿無所謂道，“這誰知道，奪不奪的，得看陳姑丈的本事，咱家也沒法子啊。”

何老娘唉聲嘆氣，何子衿以為她是替陳家擔(dān)心，勸她，“我看姑祖母都不似祖母你這般操心人家的鹽引?！?

何老娘說她，“你懂個甚！”

“我不懂我不懂?！焙巫玉频?，“本來就是，祖母擔(dān)心什么呀，杞人憂天?！北緛砭透覜]關(guān)系。

誰曉得何老娘一幅即將割肉的心痛模樣，拍著大腿道，“要萬一鹽引沒啦，咱家豈不是沒免費的鹽吃啦！”她操心陳家的鹽引干嘛哈！主要是……這免費的鹽的問題?。?

哎！丫頭片子一點兒都不明白老人家的心！

怎么就這么沒默契哩！

也不知咋回事，今年咋這么不順啊！親家親家，飯莊子要關(guān)門！自家自家，好幾年免費飯算是到頭兒啦！唉！何老娘決定挑個好日子去廟里燒燒香，看是不是自家財運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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