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恭自家也有理,道,“明明是三大娘滿嘴胡話,成心尋事生非,不然我母斷不會動手的!”
何悌往地上啐一口,“你自家教導(dǎo)孩子不善,傳出些狗屁倒灶的事,如今還敢強(qiáng)詞奪理,甭以為你人多我就怕你了!”
何恭很老實的說,“你不怕就好。這事錯原不在我家,你要打就動手吧,我也尋了人來,倒是痛痛快快的打一場,叫那些碎嘴婆娘們看看,我家也不是好欺負(fù)的?!?
操!酸秀才咋這般強(qiáng)硬了!
何悌把要緊的男人們都帶來了,不想何恭家叫的人更多,且備了棍棒,這打起來,自家不一定有勝算。何悌一時猶豫起來,想打吧,怕要不贏,輸了丟臉。想退吧,老娘給人抽了耳光,自己倘如縮頭龜一般,更令人恥笑。
一時間,何悌進(jìn)退兩難!
他家三弟何慳比較活絡(luò),大聲道,“這事兒不算完!甭以為你家仗勢欺人就完了!我定要請族長斷個公正!”
何禹跟著勸他大哥,“哥,族規(guī)上說,不許族人私下斗毆,否則,驅(qū)逐出宗族!你看這酸秀才,外酸內(nèi)奸,早找好人就等著咱們自投羅網(wǎng)呢!咱們這會兒動手,就是上了他的當(dāng)!咱們尋族長說個公正!我還不信,這世上便沒天理了!”
何禹何慳都想得明白,他們兩個都是娶了媳婦就被分了家出去的,大家大業(yè)都在老大手里。老大為父母挨揍倒罷了,憑什么他們也一道來挨揍?明知打不過,還打個甚!俗話說的好,好漢不吃眼前虧!要打,讓老大自打去!不然,他們受了傷挨了揍,怕也沒人給出棒瘡錢!
兄弟三個兩條心,不但兄弟慫,姐夫妹婿也不是鐵漢,瞧三太太五嬸子對何琪就知道,這門子的傳統(tǒng),拿著閨女都不當(dāng)人,何況女婿呢。
姐夫妹婿一聽這話,立刻響應(yīng)。
于是,三太太這一群兒孫女婿,是轟轟烈烈的來,焉頭巴腦兒的去。
何恭這老實人也算開了眼界,他今兒請了這許多人來助陣,如今三太太家這群兒孫滾了,何恭立刻吩咐去叫了兩桌席面兒,中午一道吃酒。
諸人難免更鄙視三太太一房人的為人,哪怕自家不占理,親娘給人揍了,來都來了,拼了命也該打一場,才是做兒孫的道理!誰知竟是這般慫人,哪怕是省了自己手中棍棒的事,也十分看不上這樣的人品。
何悌帶著兄弟子侄往族長家很是告了何恭一狀,說何老娘伙同其孫女何子衿把他娘他媳婦打出人命來。何族長嚇一跳,“啥?你娘跟你媳婦都不大好了?”
何悌為了把事情往厲害里說,并不將事說明,只一味哭訴,“大伯,您要不管管,我,我,我,我可是沒法兒活了!不定哪天把我也打死了了事啊!”
何族長以為真出了人命,連忙命人叫了老妻出來,急道,“你趕緊去老三家瞧瞧,老三媳婦跟悌哥兒媳婦不好了?!?
劉太太就懵了,“這是怎么說的?老三媳婦前兒還來我這兒說話,有說有笑的,精神也好著呢?!彪y不成是發(fā)了急病?
何族長都站不住腳了,起身就往外走,“是給阿恭她娘跟阿恭她閨女打的。”
劉太太一把就將老頭子拽了回來,道,“這話就沒譜兒!阿恭她娘比我小幾歲有限,也是五十多的人了。他閨女多大,剛十一!這么一老一小能打出人命來!你倒打一個給我瞧瞧!”
何族長這才覺著不對,問何民,“到底怎么回事?你娘你媳婦真沒命了?”
何悌這才說,給打床上起不來了,命還是有的。
何族長倘不是好性子,當(dāng)下就得給何悌倆耳光,就這樣,何族長也指了何悌罵,“你個不孝的小崽子!有你這樣咒你娘的!”
何悌痛哭流涕,“大伯,您可得替我主持公道啊!我娘這會兒還起不了身呢!我與何恭家無冤無仇,他家老太太見著我娘就是一番痛打,沒來由??!”
何族長在其位謀其政,還不能撂開手不管,就是劉太太,身為族長太太,也去瞧了三太太五嬸子一回,又找來何恭問緣由。何恭照實說了,何族長先訓(xùn)斥了何悌,“你糊不糊涂,這等事也是能胡說的!那些不明底里的小人倒罷了,你可是姓何的,怎能出去胡說八道!”
何悌冤死了,是他娘胡說,又不是他胡說。
何族長說何恭,“你家太太有理說理,這直接上手也不對?!?
反正他娘打也打了,氣也出了,自家也沒吃虧,何恭不愿意就此事多做糾纏,道,“我娘那脾氣,大伯也知道,她就不是能忍氣的人。今天她是聽三太太胡說,明兒聽著別人胡說,照樣要維護(hù)族里聲譽(yù)的?!?
何族長嘆口氣,對何悌道,“你去跟你娘說,以后不準(zhǔn)再胡說八道!她這般胡亂語,我聽了都想揍她!”又對何恭道,“你三大娘傷的不輕,還有阿悌媳婦也傷了,事原是你三大娘和阿悌媳婦沒理,你出個湯藥費(fèi),這事兒就算了。”
何恭當(dāng)下也應(yīng)了。
誰知何老娘聽到要出錢給三太太,那是死都不能同意的,還去劉太太跟前說了回理,何老娘道,“呸!竟敢叫我出十兩銀子!那婆子是不是金子打的!我就是捶死她,她也不值十兩!誰說我打她了,我沒打!是她打我了!我也去瞧大夫,算一算,她該給我二十兩湯藥費(fèi)!沒門兒!我沒錢!”
劉太太這做族長太太的還得給兩邊兒調(diào)停,不許何悌家要虛價,另外,何老娘是你打的人,多少你得出點兒。何老娘是還價高手,一直從十兩銀子還到一兩二錢,就這樣,她還得刨減了當(dāng)初落在三太太雜貨鋪子門前的一包粟粉糕的錢,何老娘堅稱她掉的那包栗粉糕是給三太太這刁婆子撿了去。而且,她不是空口白牙的一說,她是有人證的。
三太太知曉此事后萬分后悔,同兒媳婦五嬸子道,“早知這樣,不該撿那一包破糕的!”
五嬸子肚子上的淤青未褪,抱著肚子后悔當(dāng)初不該看何子衿年紀(jì)小就放松警惕,倘知何子衿是這般辣手的臭丫頭,她就不去救婆婆了。挨了揍不說,就是那糕撿回來,也沒輪到她嘴里一口啊,全給婆婆鎖柜子里自己吃了。好在她兒子阿滄也得了兩塊兒,才令五嬸子意氣方平。
最后算了算,何老娘一共要出一兩一錢銀子給三太太做湯藥費(fèi)。
何老娘的錢都是串肋條骨上的,哪兒這么容易就拿出去啊,尤其是拿錢賠給三太太,何老娘真寧愿去喂了狗!只是,要實在不給,劉太太的臉上不好看,且她也應(yīng)了這價碼的。她老人家不愧是自詡智謀非凡的人,她真沒出這錢,她找了何忻家一趟,與李氏說道一番,歸根到底,都是他家傳的閑話,根兒在這兒呢!李氏寧可花錢消災(zāi),還得何老娘贈一句實在話,“娶妻娶賢,你這做后娘的本就不易,再給阿湯說親,可得給阿湯說個好媳婦?!?
李氏命人稱了銀子替何老娘送到劉太太那里給三太太做湯藥費(fèi),然后一臉扭曲的送走了何老娘。
要說三太太也是一奇人,她不知從哪兒得知她那湯藥錢是何老娘從李氏這里訛來的,還來李氏這里煽風(fēng)點火,李氏最不愛聽人提這檔子事,且何忻在族中向來有地位,也不至于去給三太太這等人臉面,當(dāng)下一句話,“是啊,我跟五嬸子說了,以后再聽人胡說八道,造謠生事,只管去打,打完了,我給出湯藥錢!”當(dāng)下把三太太噎個死,面紅耳赤的走了。
李氏厭三太太為人,便與丈夫絮叨了一回。
“五嬸子小氣些,倒還明理。倒是三嬸子,哼!她是只嫌事兒少!”何忻在自家說話,也沒顧忌,道,“當(dāng)初怎么沒多抽她幾個嘴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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