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成龍如此,而鄭琢也同樣將這番態(tài)度當做自己的態(tài)度,光海君思量再三,最終決定下令,秘密攔截抓捕宇喜多秀家。
光海君令李鎰領一支精兵在平壤通往漢陽的必經(jīng)之地埋伏,李鎰等至深夜,終于望見宇喜多秀家領護衛(wèi)百余人渡淺水而來。他精神一振,立刻發(fā)射信號箭,宇喜多秀家部原無防備,此時突遭火箭射擊,傷近十人,其余則紛紛持盾抵御。
李鎰下令所部精銳全部殺出,遂與日軍混戰(zhàn),而宇喜多秀家并無懼意,也親自持刀御敵,斬殺朝鮮士兵數(shù)人。朝鮮軍此行為抓捕敵總大將,所遣兵力要求少而精,以免被日軍輕易發(fā)覺。
然而他們雖然號稱精銳,相比打了幾十年內(nèi)戰(zhàn)的日軍而,朝鮮軍戰(zhàn)力還是差了一些,李鎰被日軍阻擋,宇喜多秀家在部下拼死掩護之下殺出包圍圈,領數(shù)人縱馬逃回平壤。只是剩余未死之倭寇則皆被李鎰所俘虜。
光海君正在分朝行在等待李鎰的消息,誰想遲遲不得回報,不免心中焦急。此時得鄭琢回報李鎰大勝,正帶著敵寇首級返回,光海君及柳成龍都極為欣慰,光海君甚至因此親自迎接李鎰歸來。
柳成龍見到李鎰,連忙詢問戰(zhàn)果如何,李鎰答斬首二十、俘虜八十。柳成龍撫掌笑道:“辛苦了,真是十分辛苦,那么倭軍總大將是否活捉或已就地斬首?”
然而李鎰此時略顯遲疑,鄭琢提醒此人名為宇喜多秀家,李鎰頓時支支吾吾,過了一會兒才道:“那敵酋十分狡猾,似乎身中一箭倒地,但戰(zhàn)后察看時卻已不知所蹤。”
聽聞宇喜多秀家逃之夭夭,柳成龍不由大驚失色,失聲道:“未能捕殺敵總大將,僅抓些小兵有何用處!你難道不知此次作戰(zhàn)的意圖所在么?”
鄭琢也對此表示憂慮,嘆息道:“此次宇喜多秀家逃脫,只怕我等反將處于不利境地了。”李鎰面有愧色,連忙請令再去追擊,卻被柳成龍喝止。
事后,光海君召柳成龍及鄭琢議事,光海君擔憂道:“派遣李鎰前去是我之過,如今我們擅自違反協(xié)定,又未能抓捕敵總大將,王上定會震怒,卻該如何是好?”
鄭琢安慰道:“事態(tài)緊急,附近大將僅有李鎰一人可以調(diào)遣,故此并非邸下過錯,請邸下不必自責。”
柳成龍也勸道:“如何對王上回復,臣已對李鎰有所交代,您不必擔心。若王上問罪,將會是臣自主謀劃一切,邸下對此毫不知情?!?
光海君聽后立刻表示不肯,堅持要負全責。柳成龍攔住他勸道:“邸下,您忘了如今國家朝廷正在分朝么?臣來擔責,并非只為邸下一人,而是若邸下被罷黜,則各道官軍、義軍皆會崩潰,屆時朝鮮休矣?!?
這番話說得深明大義,鄭琢也深表贊成,光海君勉強同意,只是面色已經(jīng)難看至極。
消息傳至義州,朝鮮王李昖獲悉李鎰越過平壤、突襲宇喜多秀家衛(wèi)隊,并且“大獲全勝”,都承旨甚至請下賜大賞。
李昖勃然大怒,呵斥道:“簡直膽大包天!如今正是休戰(zhàn)期間,寡人早已下達休戰(zhàn)嚴令!李鎰為何敢如此違背寡人王令?定是光海在背后指使!
現(xiàn)在朝鮮已經(jīng)違反協(xié)定,以倭寇之狠毒,焉能善罷甘休?依寡人所料,倭寇不久之后便會離開平壤,一舉攻入義州,到那時又該如何是好!”
李昖一邊痛罵光海君年幼無知、任性胡為,導致惡化局勢,一邊又擔心沈惟敬及明軍都不在自己身邊,不禁心生恐懼,情急之下連忙急令召見伊斗壽、鄭澈前來議事。
伊斗壽聽完諫道:“此事若是世子邸下所為,大獲全勝又抓捕敵酋,此等大功理應封賞,怎能降罪?”
鄭澈也道:“談判之事,我朝鮮并無一人在場,即便不承認也無可厚非。至于不許軍民與敵寇作戰(zhàn),這本就違背百姓意愿,理應戰(zhàn)斗到底,將敵寇驅逐入海才是。如果李鎰所為是受世子之命,那也正是代表民意如此。”
李昖冷然道:“寡人并非不許作戰(zhàn),可你們都已忘記休戰(zhàn)協(xié)定是為明朝援軍爭取時間的么!”
伊斗壽依然堅持認為援軍只是援軍,而朝鮮自身也必須堅持戰(zhàn)斗到底。李昖不屑一顧,連連冷笑:“真是令人感動??!可殊不知正是因為自身不能衛(wèi)國,這才請求大明救援,而如今大明正在集結大軍之時,爾等卻又妄圖依靠自身之力取勝,實是令寡人費解——諸位臣工若有這般能耐,寡人眼下何至于身在義州!”
這話不好正面回答,因此伊斗壽干脆問李昖是否極為害怕倭寇。李昖當然不能承認,只堅持說必須遵從大明天使之意,否則上國震怒,朝鮮的局面就真的完全不可挽回了。
鄭澈道:“殿下,臣對此早有懷疑,沈惟敬區(qū)區(qū)一介游擊將軍,連天子旌節(jié)都沒拿到,哪里是皇帝陛下的全權欽使?臣以為此事定有蹊蹺,需待其從京師歸來再行質問?!?
李昖怒道:“不是皇帝陛下欽使又如何?那位高閣老的意思難道朝鮮能反對得了?大明兵部的意思難道朝鮮就敢無視?”
伊斗壽接口道:“可是高閣老可有只字片語、白紙黑字說沈惟敬是奉他之命而來?大王,就連大明兵部,是不是真把他當做使者也不好說,畢竟沈惟敬只是出示了大明兵部尚書給他的出境關防!”
李昖無語之極,慨然一嘆,道:“眾卿是否認為寡人無論作何決定都是誤國誤民,只有光海之舉,才是明主所為?”
伊斗壽含淚勸道:“殿下何以如此?臣等都是殿下之臣,只是為輔佐殿下克服國難,這才需要明確是非,別無他意?!?
李昖無奈,決定稍退半步,遂傳召世子光海君速至義州接受垂問。
而此時李鎰正押解俘虜進入義州,沿途還不斷宣揚大王的恩惠。全城百姓歡欣鼓舞,紛紛集中于義州行在門前山呼千歲,歌頌圣德。
李鎰本人也高喊道:“倭寇肆虐,百姓受苦,王上早已忍無可忍!此次本將尊奉王令,抓住戰(zhàn)機反擊倭寇,可惜未能抓獲敵寇首領,但所擒倭賊將全部斬首!只待王上下令之后便將繼續(xù)追擊,定然不惜一切代價將倭寇全部剿滅,為我朝鮮百姓復仇!王上永遠不會拋棄你們!”
恰逢李昖率眾出門察看,只見滿城歡呼,百姓紛紛表示因大王不許停戰(zhàn),被害親屬因此大仇得報,我等必將永遠追隨等語。
李昖見狀,立刻大聲道:“寡人怎會與踐踏山河、屠戮百姓之倭寇協(xié)商!此前宣布停戰(zhàn)只是為援軍到來拖延時日之計謀。即便如此,寡人也不能讓倭寇安心休養(yǎng),因此襲擊倭軍正是寡人要為百姓復仇,寡人立誓要與百姓共同奮戰(zhàn),直至將倭寇全部消滅為止!”
百姓呼祝千歲之聲再起,李昖面帶笑容,上前慰勞李鎰,并賜銀五十兩,封資憲大夫。這般場面,看來真是好生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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