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教坊司的大隊伍,冷柔已經(jīng)抵達舉辦宮宴的華清宮。
趁著樂伎們在前面表演的空閑,冷柔身后的舞姬們開始小聲閑聊起來。
“你們聽說了嗎?這位任將軍才二十歲,還真是年輕有為呢!”
“唉,若是誰能被他看中,納入將軍府為妾,豈不是天大的福氣?”
“什么福氣,你別癡心妄想了,何況……”
其中一位舞姬欲又止,左右看了看,湊近了才小聲繼續(xù)說道:“我聽說這位任將軍可不是什么善茬,他剛回京就在天香樓帶走五個妓女,全都被玩死了,手段極其殘忍!”
眾人臉色一變,紛紛驚恐不已:“天吶,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呢,表面上看著朗眉星目的,背地里竟然是個衣冠禽獸!”
“對啊,這么看來還是蘇將軍更完美,位高權重就算了,還成熟穩(wěn)重!”
“蘇將軍你也敢想,怕是活夠了吧?他與丞相嫡女早在十年前就已經(jīng)訂下婚約,只可惜這白小姐身患重病,被送往昆侖山醫(yī)治,這一走便是十年,如今她身體恢復健康,前些日子終于回京了?!?
“我也聽說了,還是蘇將軍親自去接的!用不了多久,白小姐就要成為將軍夫人了!”
“真情意、共患難,如此不離不棄等待對方十年之久,還真是讓人羨慕??!”
……
冷柔已經(jīng)聽不清她們還說了什么,只覺得胸口一陣憋悶,疼痛感如潮水般襲遍四肢百骸,臉色也瞬間蒼白失去了血色。
難怪蘇晟不再需要她服侍,原來是因為他真正的未婚妻回來了。
她捂著胸口一臉疲憊的倚著旁邊的柱子,劇毒在體內蠶食著她的生命。
真相猶如一塊巨大的石頭,將她壓的喘不過氣來。
突然,遠處傳來聲音:“皇上駕到!”
長廊兩邊的宮女和準備上場的舞姬們全都紛紛低著頭跪下來。
夜色濃郁,冷柔忍不住微微側頭看去。
只見長廊另一頭男人一身明黃軒然霞舉而來,渾身散發(fā)著孤傲尊貴的氣息,讓人不敢直視。
他身邊,是同樣威風凜凜的鎮(zhèn)國大將軍,蘇晟。
正想著,旁邊的岔路上突然傳來一道輕柔細膩的嗓音。
“晟哥!”
蘇晟停下腳步,轉而看向正朝他而來的少女,眸光微動。
“若兒?!彼ひ舻统脸錆M磁性的喚了一聲,顯得格外親切。
白紫若莞爾一笑,快步上前很是熟悉地挽住了他的手臂。
然后兩人便一起離開,只給眾人留下并肩而行的背影。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唯有冷柔還跪在地上,瘦弱的身子微微顫抖,滿眼的驚詫,充滿了不可置信。
“你們有沒有發(fā)現(xiàn),這白小姐的眉眼和冷柔姐姐有些像呀?!?
“噓,別瞎說,將軍剛走,萬一被聽見了,你不要命了?”
兩個小舞姬的聲音傳進冷柔的耳朵里,此刻她不得不承認,剛才所看到的一切事實。
難怪蘇晟那樣尊貴的人會一擲千金買下一個舞姬。
冷柔竟癡心妄想著他是有些喜歡自己的,可到頭來才發(fā)覺,他只是把她當成了白紫若的替身!
腦海中不停閃過蘇晟與她在床榻上抵死纏綿的畫面,情到濃時他聲聲喚的不是“柔兒”,而是“若兒”!
她跪在地上,眼眶中的熱淚滴落在手背,炙熱滾燙,燎的她劇痛無比。
這種絕望而又窒息的感覺,席卷全身,比劇毒更要人性命!
她將歇斯底里的悲憤壓在心底,無處宣泄,只能握緊拳頭任由指尖陷入掌心,鮮血溢出。
仿佛只有身體上的痛,才能減輕心底的痛!
她怎么這么傻,竟以為自己對蘇晟而是與眾不同,竟以為他偶爾露出的溫情是喜歡,竟以為他也曾動過真心而為此付出自己全部的愛意!
明知不可能,為什么要讓她愛上他?
見冷柔趴在地上,消瘦的肩膀微微顫抖著,旁邊的小舞姬懷夕上前將她扶起來。
“冷柔姐姐,你怎么了?臉色這么不好,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冷柔強撐著站起身來,心口的疼痛越發(fā)劇烈,她搖搖頭,從懷中掏出一個藥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藥丸服下,胸口的痛楚才稍微舒緩。
“最近染了風寒,吃顆藥就好了?!彼龔婎仛g笑,感激地拍了拍懷夕的手。
“那還能上場嗎?”
“能!”
……
若論京城誰的驚鴻舞堪稱一絕,非冷柔莫屬。
琴聲悠揚婉轉,所有的光聚集于舞臺正中央的一襲紅衣女子身上。
她身姿曼妙婀娜,隨著歌聲翩然起舞,仿若是從天而降的鳳凰鳥,將輕盈、飄逸、柔美發(fā)揮到極致。
長鬢如云衣似霧,錦茵羅薦承輕步。
舞學驚鴻水榭春,歌傳上客蘭堂暮。
一舞畢,冷柔默默退場,可眾人卻是意猶未盡,紛紛鼓掌稱贊。
白紫若與蘇晟坐在一起,旁邊的小丫鬟忍不住說道:“小姐,這位舞姬倒是跟你有幾分像?!?
“青黛!”白紫若瞪她一眼,心中不悅。
她可是丞相府嫡女,千金之軀怎可同教坊司的一個小小的舞女相提并論?
青黛縮了縮脖子,低著頭退后去,不敢再多嘴。
但是這讓白紫若不禁產(chǎn)生了好奇,于是說道:“晟哥,我出去一下?!?
蘇晟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并未在意。
……
冷柔強撐著跳完一舞,體力嚴重超支,她找了個角落坐下來休息。
突然,一道明粉色的身影出現(xiàn)在眼前,正居高臨下的打量著她。
“你抬起頭來。”白紫若命令道。
冷柔一怔,緊張地站起身來,慢慢抬起頭。
兩人四目相對,白紫若驕傲且張揚,她嘲諷道:“呵,青黛胡亂語,你哪里與本小姐有些像?即便有幾分姿色,也不過是青樓出身的狐媚模樣!”
冷柔面上從容淡漠,可卻忍不住心虛。
就好像自己偷過白紫若的男人似的,總覺得見不得光。
可仔細想來,將軍要臨幸,她又有什么資格拒絕?
輕嘆一聲,她低下頭微微欠身,態(tài)度恭謹。
“奴婢蒲柳之姿,怎敢與白小姐相像?!?
白紫若見她如此卑順,滿意地露出笑容,倨傲地吩咐道:“去幫本小姐準備一壺清茶來,你若伺候的好,本小姐重重有賞!”
冷柔身份卑微,稍有不慎就會死無葬身之地,她倒是不怕提前喪命,只是擔心朝顏剛入教坊司還不能適應。
于是只能硬著頭皮應下來。
“是,奴婢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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