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最熱鬧的茶樓,最精彩的說書人,配上華朝最為膾炙人口的《斬妖令》,竟然會引來嗤笑?一名搖著羽扇的中年男子站起身,坐到了兩人身前。
“兄臺何以發(fā)笑,是李朗講得不好嗎?”
何止是不好。
“講得還成,不過這故事也太胡扯了?!焙谂勰凶拥脑u述直截了當,區(qū)區(qū)凡間道士一招降服千年蛇精?若真是如此,凡人何以龜縮一界?早就能在妖界稱王稱霸了。
中年男子一愣:“要是別的故事,可能真是胡扯之談。但李朗講得可是《斬妖令》??!華朝開國國師一力降妖,華太子建園養(yǎng)妖以震四方,樁樁件件都是有依有據(jù),絕非空穴來風(fēng)?!?
說到此處,一雙漆黑雙目朝他望來。一瞬間,中年人只覺得脊背生寒,仿佛被什么可怕的東西盯上了。
“小淵?!绷硪幻凶映雎暤?,“凡間多的是傳奇畫本,不必置氣?!?
黑袍男子移開視線,淡淡道:“也對,生死不過百,所謂依據(jù)恐怕也是以訛傳訛。”
那股危險的感覺消失了。中年人松了一口氣,但兩人口中的話卻引起了周圍人的不滿。
“你們是哪個窮鄉(xiāng)僻壤出來的,連我華朝的《斬妖令》都沒聽過,還敢在這里大放厥詞!”
“清虛宮在上,容不得你們這般造次!”
一時間站起數(shù)名茶客,半數(shù)以上做道士打扮,束發(fā)盤髻,混元在背,有幾個還佩著寶劍,似乎下一刻就要拔劍相對了。
這兩名男子不是別人,正是清晨剛?cè)氤情T的龍與蛟。
龍行千里,蛟起初還能跟上,到了后面便覺得力不從心。又見前方金龍轉(zhuǎn)身等候在原地,索性溜到龍背上坐著,不為難自己了。
須臾一夜,兩人在城郊處落地化形,這次蛟明智地沒有打白吃白喝的念頭,轉(zhuǎn)身進了當鋪,從乾坤戒里取出一枚玉制法器。法器早在雷池中被劈壞了,但玉質(zhì)清透極為罕見,在凡間還能換個好價錢。
于是,金龍便跟著趾高氣昂的黑蛟,混入了茶樓之中歇腳。
“本尊即便不用術(shù)法,賺得也是你割稻的數(shù)倍!”
金龍:“……”
接著便有了《斬妖令》的一幕。
自詡清虛宮的道士們各個義憤填膺。自家祖師爺?shù)呢S功偉績被污蔑為以訛傳訛,誰能忍?
偏偏他們撞上的是不通“人”情世故的上界大妖,不僅不被他們的氣勢嚇到,反而淡然自若,尤其是其中穿黑袍的男子,長得倒是一表人才,卻面帶三分嘲,激得人愈發(fā)憤懣。
蛟大王可沒把凡人放在眼里,他桌前擺放著數(shù)碟糕點清茶,此刻伸出手指,夾了一塊,慢條斯理地品嘗起來。
茶客們:“……”這種感覺,仿若一拳打入棉花中,怒從心起卻又無處發(fā)泄,只得憋回肚中。
這邊鬧了大動靜,說書人兀自還在臺上講著,當說到:“華太子云:愿奉鈞霆為國師?!?
“彭——”
一聲巨響,木桌碎裂,殘骸壓著數(shù)名道士。
黑蛟靜立在側(cè),面色陰冷地看著地上痛叫不止的人們,“吵死了?!?
金龍?zhí)郑瑢⒙涞桨l(fā)間的一點木屑慢慢拂去。
未受波及的其余人等見狀,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你……你竟敢在皇城中,打、打傷清虛宮的道長。”
清虛宮。
早在沂山時,蛟便從赤尾蛟口中聽到清虛宮三個字,起初只以為是凡間不成氣候的普通道觀,沒想到卻是華朝國教。然而這國教道士的道法實在不堪,或者說,眼前在場的“道士”們,沒一個是窺破天道,真正入修道門檻的。
他冷笑:“哪里來的野道士,妖怪們站在面前,估計也辨識不出。”
有人爬起身來怒視:“你、你們……啊!”
話未說完,一陣劇痛自胸腹傳來,令他再次躬身倒地。
茶樓里靜謐片刻后,頓時亂作一團,臺上的說書人已躲下了臺,臺下的聽書人也紛紛想要離場。華朝安泰多年,已許久未有人敢當街斗毆,更別說毆打的還是清虛宮的道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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