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今,連夜的奔波讓她狼狽不堪,長發(fā)凌亂,衣服褶皺,眼睛滿是血絲。
阮漪涵卻穿著得體,妝容精致。
晨輝將她的影子拉的很長,在秦沁的記憶中那個一遇到事兒就會哭哭啼啼的少女如今已經(jīng)長大了。
她一手培養(yǎng)起來的孩子。
她利用報復的最后的工具。
她已經(jīng)這么強大了。
……
秦沁凝視著她,嘴角突然綻放出詭譎的笑。
似乎感覺有人走近。
地上的麻絲袋子的人蠕動了一下,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響。
阮漪涵看了一眼,抿了抿唇。
秦沁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阿涵,你來了啊,這兒可真是個好地方啊。你的爸媽在這兒,你的秦叔叔也在這兒,我在這兒,你在這兒,小海都在這兒,就像是之前說的,我們都死在這里,是不是也算是完美的結(jié)局?”
她的眼圈里都是泛紅的血絲,“我們兩家,終于也能團聚了。”
阮漪涵看著秦?,?,她冷冷的:“團聚?姨。”她這一聲“姨”叫的冰冷帶著一絲嘲諷,秦沁對上了她的眼睛。
阮漪涵看著她,突然就眼里浮起了一絲笑,她淡淡的:“你該明白,人和畜生就算是死了,也不會去同一個地方的。等待我們一家的或許是天堂,或許是輪回,可對于你,唯有地獄一條路可以走?!?
她手上沾染的鮮血還少么?
為了她自己的執(zhí)念,為了她的野心,這一路以來,她害了多少人,秦沁自己心里沒有數(shù)么?
此時此刻。
她最想要的是什么。
阮漪涵太明白了。
秦沁想要的就是去底下秦海坤是么?
她殺了她的爸媽。
她害了這么多人,想要這樣如意?
阮漪涵的嘴角也上揚,有著跟秦沁一樣的弧度,她想起在路上,秦二叔給她打電話,不僅僅囑咐了她不要跟秦沁直擰著來,他還告訴了秦沁從少年時就有的偏執(zhí)。
秦姨啊秦姨。
她好歹也將她當做“女兒”一樣培養(yǎng)了這么多年了。
眼看著一切都要結(jié)束了,阮漪涵怎么能不將她手把手教給自己的“殺人誅心”全部返還給她。
果不其然,秦沁聽了阮漪涵的話,臉上的笑容褪的干干凈凈,她冷凝著臉,盯著阮漪涵看,從兜里掏出一顆煙點燃,又將汽油挪近,她抬起槍,指著阮漪涵:“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天空逐漸放晴。
被打暈扔在車子里的秦海瑤動了動,她的渾身關節(jié)就像是被人捏碎了一樣,一動就撕心裂肺的疼。
她渾渾噩噩的,還處于混沌的狀態(tài)。
被段子打暈之后,她做了一個夢。
夢里,自己的父親并沒有死,她甚至看著自己孩童模樣快樂的跑向父親,秦海坤彎下腰一把抱住她,將她抱在懷里親吻。
那夢太真實了,她甚至能夠感受到父親身上溫熱的氣息,她被那種安全感牢牢的包圍。
夢里的秦沁也是她從未見過的溫柔,她將頭靠在丈夫的肩膀上,手摸著小海的頭發(fā),一臉的寵愛。
那份溫馨,讓小海茫然不知所知。
而畫面的最后……
一個小小的扎著辮子可愛的女孩跑了過來,她穿著粉色的裙子,眼里都是稚氣,“小海,小海……”
秦沁笑了,“阿涵,又背著奶奶跑出來找阿涵么?過來,正好留在姨家吃飯。”
……
太美了。
秦海瑤怔怔的看著這一切,淚流滿面。
那一刻,她突然就不想醒來了。
無論是真的,假的,停留片刻,她只想多停留片刻……
那本該就是屬于她的美好人生啊。
……
阿涵、阿涵……
秦?,幩浪酪е?,鮮血從本就干澀的唇瓣滲了出來,鮮艷妖嬈,她的手抓著車玻璃的縫隙,努力的坐起來。
身體很疼,只有更疼,秦?,幉拍茏屪约簱蜗氯?。
她的手捂著自己的胸口,看著遠方,呢喃:“殺了我啊,你們不是一直要殺了我么?”
在夢里。
那兩個她每隔一段時間就來折磨她。
一次一次的跳崖,一次次的中槍,一次次的問她是否后悔。
心魔種下已久。
小海一直在努力讓自己去克服,靠著阮漪涵的恨大于愛的溫暖滋潤干涸的心,將她們關進牢籠里。
而如今。
秦?,幍氖痔统瞿莻€跟著她一世一世走下來,她丟了命也未曾放棄的粉色千紙鶴。
放嘴唇邊,送上最虔誠的吻。
秦?,庨]上眼睛,握著千紙鶴雙手合十。
她輸了,她認命,放開她們吧。
哪怕是痛苦不堪,哪怕是無法忍受。
那都是曾經(jīng)的她。
疼痛同樣具有力量的……
現(xiàn)在的她再無法堅持了,既然沒有愛了,那就讓痛撐著她吧。
……
懸崖邊,寒風凜冽。
阮漪涵看著秦沁的眼睛,笑著一字一吐的說:“秦沁,你以為秦叔叔是真的愛你嗎?”
秦沁兩眼一片赤紅,抓著槍的手神經(jīng)質(zhì)一樣顫抖,心像是被阮漪涵一下子踩在了腳下,狠狠的踐踏。
阮漪涵笑了,笑的滿是憐憫,笑的滿是不屑:“二叔告訴我,他的大哥曾經(jīng)親口對他說,你太可怕,你的愛強勢具有毀滅性,讓他惶恐讓他害怕?!?
年輕的時候,秦沁雖然對于秦海坤很溫柔,百般依賴,但是偶爾的發(fā)起脾氣來,她眼里的殺氣,她的執(zhí)著,她的瘋狂都讓秦海坤惶恐,心底發(fā)寒。
秦沁瘋了一樣,眼睛在噴血,“你胡說,你胡說?。。 ?
他怎么會不愛她?
怎么會不愛她?!
“我胡說嗎?”阮漪涵盯著秦沁的眼睛:“好,那秦姨,我想要問你,你是否想過,為什么秦叔叔在的時候,從不讓那你接觸秦家的生意,他又為何在和你恩愛甜蜜的時候,那么年輕就立下遺囑,將來他的一切全都給一個未出生的孩子。為什么?秦姨,你告訴我?”
為什么……
秦沁的身子后退一步,她兩眼都是淚,為什么?是啊……為什么……
幾百米外的樹林里。
狙擊手一動不動,蓄勢待發(fā),他身邊的人拿著望遠鏡,對著電臺低聲匯報:“a04,a04,目標情緒波動起伏較大,請示是否立即擊斃?!?
……
“他對你早有戒心。”
阮漪涵眼眸里都是報復的暢快,從小到大,她都沒有看見過這樣慌亂的秦沁。
“不可能,他愛我,他是愛我的……”
秦沁像是瘋了一樣,她的槍放下又抬高,整個人處于崩潰的邊緣。
阮漪涵咬著牙,一字一吐:“或許吧,他或許對你有一些愛,但是他對你的恐懼,對你的防備,卻遠遠高于你所謂的愛。不然,你以為二叔為什么會這么順利的捧小海上位?僅僅是因為小海是秦家的血脈嗎?那是他的好大哥早就叮囑過他的啊?!?
殺了她!
殺了她!
秦沁手里的槍對準阮漪涵,她咬著牙就要扣動扳機,而樹林里的狙擊手的手同樣放在了扳手上。
秦沁很狡猾,在說話的過程中,一直在移動。
再加上腳下的人質(zhì)。
狙擊手這一槍下去,如果不斃命就太過被動了。
就在這一刻。
不知道從哪兒跑過來的秦?,帥_了過去,她縱身一躍擋在了阮漪涵的身前,秦沁看著她吃了一驚,手一偏,子彈打在了旁邊的地上,濺起一片泥土。
就在這一刻,狙擊手扣動了扳機,隨著一聲悶哼,秦沁睜大了眼睛。
原本已經(jīng)被攆走的段子不知為何又擋在了她的身前,他無意識的轉(zhuǎn)過頭,嘴里流著血,“秦總……”
身子緩緩的倒下,這突然起來的變動驚呆了所有的人,警方全部都圍了上來。
麻絲袋里的不是秦?,?,那是誰?
就在所有人惶恐震驚的時候,秦沁卻突然拿起了旁邊的汽油桶,她將汽油都倒在了自己的身上一滴不剩,她對著天仰頭大笑:“秦海坤,秦海坤!”
發(fā)瘋,發(fā)狂,發(fā)癲。
秦沁算計了一輩子,卻沒成想,最后卻被枕邊人算計了。
她的眼角都是淚,火機點燃那一刻,沐浴火海之中,秦沁最后看了一眼小海,輕聲呢喃:“小海,媽媽的小寶貝?!?
對不起……
話音剛落。
隨著秦?,幍囊宦晳K叫,秦沁帶著滿身吞噬她的火,縱身一躍跳下了山崖。
她原本就是想要這樣死去。
當年,秦海坤的車掉入山谷,她詢問過法醫(yī),說丈夫很有可能是車輛跌入懸崖后爆.炸身亡的。
那該是怎么一個疼痛的感覺?像是阮漪涵的父母一樣被燒成炭么?
秦沁想著要死了要死了,身為她的妻子,她想要跟他一種方法結(jié)束生命,那樣,她在底下才能憑借同樣的痛找到他啊。
可原來,自始至終,他都不是真的愛她。
……
空中,驚起一片白鷺。
而那一直藏在層云之后的太陽,終究是緩緩的升起。
——問世間情問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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