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

秦沁翻動著手里的檢查報告，看著楚醫(yī)生：“無能，查了一天都查不出原因？”

秦沁雖然已經(jīng)退位了，但是曾經(jīng)的威嚴(yán)猶在，楚醫(yī)生膽戰(zhàn)心驚的回答：“秦總，大小姐的心臟的確不好，但是照了彩超看不出什么問題，等她醒來，或許我們可以查一下造影?！?

“你查了一天就告訴我這個？”

秦沁的眼里藏著火，她身后的段子也是虎視眈眈的盯著楚醫(yī)生，楚醫(yī)生額頭的汗都流下來了，“真的看不出什么器質(zhì)性病變，只是……唯一能確定的是大小姐的精神狀況很不好，她昨天昏睡著也總是嚷嚷著痛……”

煩躁的擺了擺手，秦沁在床前坐下，她摸了摸秦?，幍哪槪p輕的嘆了口氣。

段子站在她身后，像是雕像一樣，一動也不動。

為了保持通風(fēng)。

窗戶是打開的。

潮濕的空氣卷進(jìn)了一絲涼風(fēng)，秦沁看著脆弱的秦?，?，輕輕的說：“段子，她越來越像她的父親了?！?

人都說女兒隨爸，秦?，幷娴氖窃介L越像是秦海坤。

段子的聲音沙啞，模糊不清：“大小姐的輪廓像您。”

小海隨了兩個人的優(yōu)點(diǎn)，秦沁的五官相對來說比較凌厲，但是面部線條輪廓柔和很多。

秦沁抓著秦海瑤的一個手，放在了自己的臉上：“我們母女倆，好久都沒這么在一起過了?！?

曾經(jīng)的曾經(jīng)。

還是在醫(yī)院里，剛生完小海的時候，秦沁那時候是非常幸福的，她顧不上身體的疼痛，不聽大夫的叮囑，手扒著窗欄桿，努力的去看她的女兒。

段子不做聲。

秦沁幽幽地說：“大概是把一切都交代好了，段子，我最近總想，如果我真的離開這個世界，是否還有什么留念?！?

她的眼神難得軟了下來，“其實(shí)……我也想要放過小海的，可是我……”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一時理智在說話的時候，她會很想念小海，秦沁知道，這事兒一旦做了，老太太和二哥絕對不會再留半點(diǎn)情面給她的，入獄被關(guān)一輩子么？不，她不會選擇讓自己那樣茍活的，她會去陪丈夫，那么小海呢？阮漪涵是不會原諒她的，她這一輩子或許就因?yàn)槭亲约旱呐畠?，痛苦煎熬，她是她留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血脈了……那感覺有多痛，她比所有人都懂得?？僧?dāng)情感涌上來的時候，她又覺得這一切都是因?yàn)槿罴遥秊槭裁匆砰_小海？她的骨子里留著自己和海坤的血，沒有他們哪兒有她，她生下來的時候就注定了一輩子為了復(fù)仇而活的命運(yùn)。

睡著都不安，秦?，幍难劢菬o意識的流下了一行淚。

段子看見了，他垂著頭，第一次勸說秦沁：“放過她吧。”

他和秦沁一樣，這么多年了，始終都是為了報仇而活。

雖然秦沁讓他離開，但是段子從未做過這樣的打算，他生是秦家的人，死是秦家的鬼，他不可能在這個時候離開秦沁的。

秦?，帍男〉酱笫窃趺闯砷L起來的，他比誰都清楚。

她沒有童年，沒有父母的愛，就算是秦山和黃蘭將她視如己出，但終究不是親生的。

甚至，小海還會患得患失，在一次搏擊考試中失敗后，還不到十歲的小?？蕹梢粓F(tuán)，她第一次抱著段子的腿，仰頭哀求的看著他：“段叔叔，求你，別讓我媽媽把我送走，嗚嗚，求你……”

那時候，段子就曾經(jīng)不忍，他向秦沁說過，可是得到的只是訓(xùn)斥。

秦沁轉(zhuǎn)過頭看著段子：“段子，別告訴我到現(xiàn)在你都不知道，你的嗓子和下巴是小海做的。”

段子臉上的疤痕在燈光下有些猙獰，他沉默了一會兒，對上秦沁的眼睛：“如果……不是大小姐也會是別人，我罪有應(yīng)得。”

他的手曾經(jīng)沾滿了無數(shù)的鮮血。

里面不乏無辜的人。

他早就是墮入十八層地獄的罪人了，就連帶著靈魂也有錯，根本就無法寬恕。

不再多待，段子給她們母女倆留下獨(dú)處的時間，他轉(zhuǎn)身出去了，連帶著把門給關(guān)上了。

剛子從不遠(yuǎn)處走過來，一臉膽怯的看著他：“段哥，是要開始行動了嗎？”

他家人的命被威脅，他不得不聽話。

點(diǎn)燃一顆煙，掐在手指間，段子用力的抽了一口，“再等等。”

等等？

剛子看著段子，很想問一問，等什么？

段子不再說話，看著窗外的雨色出神。

房間里。

秦?，幍纳碜娱_始扭曲的擺動，她似乎是痛極了，手一直捂著胸口，整個身體因?yàn)樘弁打榭s成一團(tuán)，眼角的淚不停的流。

這是秦沁這么多年來，第一次跟女兒一起過夜。

她震驚的看著眼前的一幕。

秦?，幭袷峭礃O了，她雖然眼睛沒有睜開，手卻徐徐的摸索著，秦沁把手伸了過去，秦?，幰话炎プ?，她翕動著干澀的唇，像是用盡全部力氣一樣，呢喃：“殺了我吧，求你……殺了我吧……痛，好痛……”

這個世界是公平的。

想要得到，就必須要付出。

即使是強(qiáng)烈的愛，哪兒就那么輕易的重生？

曾經(jīng)的曾經(jīng)。

秦海瑤跪在滿殿的神像前，淚流滿面：“求求……求求你……只要能讓她們回來，讓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兩手合十，虔誠的放在胸前：“如果可以……我愿意去替她們?！?

時間，在那一刻被撕扯到破碎。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電影畫面一樣，快速的在眼前滑過。

冥冥之中，秦海瑤像是被某種力量牽引，她最先來到的就是第一世，秦沁和阮漪涵持槍對持的場景。

她還來不及看清，身體就像是被什么東西生生的劈開。

秦?，幯郾牨牭目粗粋€自己從心臟處分裂出來，她凄然的看了一眼自己，走到了秦沁的面前擋住了。

緊接著，她看著那一顆子彈穿透了自己的心臟。

那一刻，她疼的痙攣。

可她說不來話，嘴像是被什么封住了一樣。

又是一陣眩暈一樣的震顫。

她來到了那個懸崖邊。

又一個她從靈魂里分裂出來。

那個她同樣絕望的看著自己，她的手推開懸崖邊停留的阮漪涵，義無反顧的跳了下去。

一次又一次的中彈。

一次又一次的跳崖。

人有三魂，她將兩魂交給神明，接受逆天的懲罰。

黑暗之中。

秦?，幩坪踝咴诹艘粋€黑色的巨洞前，她的兩個替了母親與愛人的魂魄哀怨的看著她，幽幽的質(zhì)問。

——這就是你的選擇。

如今，你后悔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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