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寒夏:“不,不需要了?!?
“你有什么事瞞著我?”他問。
木寒夏心頭一驚。靜了一會兒,才答:“老方介紹我申請了紐約大學。通知書,已經(jīng)下來了?!?
林莫臣的側(cè)臉看不出任何表情。
“簽證呢?”他又笑了笑。
木寒夏緩緩地答:“在辦了?!?
他點了點頭:“好?!?
木寒夏盯著平靜的暗綠色的水面,卻聽到他冰冷的聲音,再次在耳邊響起:“所以至少三個月前,你就開始準備出國了?”
木寒夏立刻說:“不,不是你想的那樣。一開始我根本沒把握,所以沒跟你說。后來風臣就出了事,我怎么說?”
“那這些天呢?我們每天晚上躺在一起,你有多難開口?半點口風不露?”他說。
木寒夏咬著下唇。
他說得好輕巧,她要怎么開口?說自己在走還是留之間,輾轉(zhuǎn)地痛?
說了,她還怎么走?
“這是我自己的將來,我想自己做決定?!彼罱K緩緩說道。
林莫臣的臉色終于變得無比冷淡:“行。你想清楚就好?!?
一時,兩人間似乎再無話要說。
林莫臣平靜地朝前邁步,木寒夏緩緩地跟著。又走過一段靜謐無人的景,他開口:“什么時候走?”
木寒夏靜了一瞬,答:“我打算后天離開霖市?!?
“那就不送了?!彼馈?
“嗯。”木寒夏的眼淚又滲了出來,慢慢壓了回去。
林莫臣就在這時,轉(zhuǎn)頭看著她。蒼茫的水天一色,在他身后成為背景。他的眼眸無比深邃靜漠。
“木寒夏,有沒有人說過,你其實是個非常心狠手辣的女人?!?
木寒夏含著淚,輕笑道:“沒有,你是第一個這么說的?!?
他也笑了笑,一指自己的胸口:“是,也只有我這里,你想插一刀,就能插一刀?!?
木寒夏的眼淚一下子掉落,他那么平靜的話語,卻令她瞬間有情緒即將失控的感覺。她非常安靜地伸手一按自己的臉,將眼淚拭去,然后說:“我看我們也談得差不多了,也沒什么要說的了。走了,林莫臣,再見。”最后的尾音,幾乎已經(jīng)變調(diào)。她轉(zhuǎn)身快步就走。誰知剛走出幾步,他的腳步聲已經(jīng)逼近,一把就抓住了她。
木寒夏很清楚,這么糾纏下去,只會更痛苦。她也絕不能讓自己心軟,就此留下。于是她一狠心,用力將他一推。林莫臣看著她狠絕執(zhí)拗的臉色,只覺得前所未有的心頭巨慟。他的手指幾乎要勒進她的血肉里。
可是木寒夏一抬頭,卻看到他的臉色。灰白天光,浮動的云,漫無邊際的水和草里,只有他的臉,無比英俊無比接近。那雙眼,那雙她仰慕過千萬次的深沉雙眼,眼中有很淡很暗的一層水光。
她的情緒瞬間無聲崩潰,全身如同木雕,呆立原地。可他眼中閃過的,卻是比她更狠絕的眼色。他抱著她,突然就跳進了旁邊的水里。
木寒夏整個人都懵了,大口大口腥澀的水,從口腔鼻腔灌進來。天空看不清了,她埋在水中,只見搖晃的水光,滿眼都是叢生的植物根莖。她被纏繞其中,根本就無法逃脫。從未有過的溺水痛苦,瞬間將她淹沒。
驚心動魄的掙扎住,他的手臂不知從哪里伸過來,一把將她的腰抱住。木寒夏又恨又怕,被他抱得很緊,她本能想推開他,可又不得不抱緊他。他根本不管她的掙扎和痛苦,在水中狠狠地吻她。木寒夏難受極了,湖水,水草,還有他的力量,仿佛都通通往她胸腔里灌。她在水中無聲大哭起來,一直嗆水、嗆水。直至他終于舍不得,一把將她的頭扶出水面。她拼命推開他,雙手抓住廊橋的邊沿,用盡全力往上爬。林莫臣伸手就托住她的身體,把她送了上去。
木寒夏全身濕透,跌坐在廊道上。他低著頭,看不清臉色,手撐著廊橋也爬上來。身上的衣服已不成樣子。木寒夏沒辦法多看他一眼,她爬起來就往來時的路走去。
“林莫臣,我們再也不要見面了。我永遠也不要再見到你,我們完了,徹底完了!我們再也沒有以后了,沒有了!你別再找我,永遠不要找我!”
她丟下這些話,就像被鬼追著似的,拼命往遠處跑。春天的風原來還這么冷,吹得她全身如同在冰窖里,每一根骨頭都在痛。她淚流滿面,可又仿佛終于解脫,也終于失去了心中那諱莫如深的希望。
她一直跑一直跑,身后終于沒有腳步再跟上來。
他沒有再跟上來。
她一直跑到了酒店的門口,這時恰好有輛空出租,有客人下了車。她拉開門就坐進去,出租車司機驚訝地看著她蒼白至極的臉色和渾身的水??伤穆曇魠s無比冷靜:“師傅走吧?!?
林莫臣在原地,不知站了多久。
然后他從這水草叢中,跑了出來。跑到停車場,發(fā)動車子,就往來時的路上沖。然而一路黃土延伸,綠野無邊無際,他在這片沉江濕地里開了很久很久,可哪里還有木寒夏的身影。
最后,他忽然急打方向盤,卡宴終于一頭開進了沼澤地里,卡住不動了。
他沒有下車,也沒有發(fā)動車子。周圍荒無一人,寂靜一片。
過了很久,直至暮色如同紗帳般,籠罩著這片原野。
一枚戒指,被從車窗丟出來,沉進水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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