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這還是尤明許第二次到殷逢的家。上一次,乘興而來敗興而歸,撞見了殷逢的爛桃花,倒盡胃口,連帶著,對這個地方也不喜。殷逢后來也乖覺,決口不提讓她去家里玩的話。如今尤明許想想,覺得那時的殷逢,其實或許已意識到,兩人之間在發(fā)生著什么。
夜色靜深。
尤明許下了出租車,站在庭院的大門外?!斑青辍币宦曡F門打來,是曾有過一面之緣的老漢,陪著笑開門,特別恭敬地說:“您來了,快請進?!?
尤明許說:“謝謝?!备M門。望著他始終佝僂著的背影,還有面對警察略顯緊繃局促的身體反應(yīng),倒起了幾分同情,說:“辛苦你了。”
老九能殺仇人,割食獄霸耳朵,卻最怕警察,尤其聽說尤明許是遠(yuǎn)近聞名的強悍女警,更令他心中戰(zhàn)戰(zhàn)兢兢。卻沒想到,這冷酷警察私下里,也有這么溫柔的一面。
老九心中一個激動。本來殷逢和尤明許的事,他是傾向于反對的。殷老師也說了,道不同不相為謀嘛。殷老師能收留他們這些個人,本就是個異類。但如今,倒覺得這女警好像也沒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可怖。
老九默不作聲地把尤明許帶到主屋,一直目送她進去,才轉(zhuǎn)身離去。而尤明許則覺得,殷逢手底的這幫人,似乎人人都有股說不清的執(zhí)拗勁兒。其實老九也沒干啥,但尤明許就是感覺,他身上的某種東西,和涂鴉、畫手甚至之前陪失智殷逢一起瘋的陳楓,都是一樣的。
陳楓早等在客廳了,連忙起身帶她上樓。讓殷逢親自下樓來迎是不可能的,殷老師最是死要面子。但陳楓多少跟尤明許也處出交情了,又覺得不迎一下十分失禮,只好主動替主子抗下這個小鍋。
尤明許哪像這幫家政兼變態(tài)男子們,想這么多。上了樓,陳楓在書房門上輕叩兩下,里頭傳來那低沉磁性的嗓音:“進來?!?
陳楓打開門,等尤明許進去后,輕輕闔上,下樓,再叮囑家中諸人,今夜不準(zhǔn)去書房打擾。天塌下來都不行。
尤明許走進時,怔了怔。
整面整面的落地窗外,是濃黑寂靜的夜色。屋內(nèi)卻是燈火通明,宛如白晝。那人沒有坐在書桌后,而是背對著她,站在一面書架旁。前兩天和她查案時,蘇醒的殷逢總是穿得利落中透著狂氣、邪氣。今天在家中,穿的卻是件白色毛衣,休閑長褲。那身體曲線依舊勾勒得修長、翹凸、窄瘦分明。
他轉(zhuǎn)過身,臉上居然還帶著副防輻射平光鏡,那么俊朗的一張臉,便帶上了恰如其分的書卷氣。他走到書桌前坐下,摘下平光鏡,說:“請坐。”
兩人對坐,桌上已泡好了一壺茶,他替她燙過杯子,倒掉第一泡,滿上第二泡,放在她跟前。
尤明許:“謝謝?!?
這成熟男子的唇角微勾:“客氣。謝謝你能來。”
尤明許:“不必謝,你從向榮嘴里審出’羽哥’這事兒,就算扯平了。”
殷逢揚了揚眉,淡道:“行?!?
尤明許長腿交疊,兩只手?jǐn)R扶手上,說:“說吧,有什么發(fā)現(xiàn)?!?
殷逢慢慢往后一靠,下意識打量著她。一看她就是剛下班就趕來的,忙碌了一天,發(fā)絲又亂了,臉也有點紅撲撲的,被寒風(fēng)吹的。褲腿上還濺了點泥。渾身上下,都是簡樸市井的味道。
可坐姿卻偏偏囂張得很。從人的肢體語解讀,這樣的坐姿,其實要非常有風(fēng)情、嫵媚又霸氣的女人,才能駕馭得住。一般人只會先露怯。可她靜靜往那兒一坐,仿佛那兒就是她的王座……
殷逢收回目光。走神了。
他拿起桌上的平板電腦,播放監(jiān)控畫面。又將陳楓手機上,那個“自己”和他的語音、文字交流記錄,放在尤明許面前。
……
尤明許一直知道,眼前這個殷逢,在恢復(fù)神智后,恰恰丟失了之前的記憶,兩人相處不過大半年,他則把一年多的事兒都給忘了。腦子這個事情。誰也說不準(zhǔn)。所以之前尤明許也沒起疑。更何況是殷逢的破腦子,她都已經(jīng)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