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新娘子的雙親終于在拜堂前一刻趕到擎天堡后,眾所期待的婚禮總算得以舉行。
新人才拜完花堂,原無涯就退離了大廳,腳步匆匆往后院而去。
是他眼花嗎?他竟會看到一個外貌、身子骨均類似那小丫頭的人影出現(xiàn)在這里?!
原無涯疑心大起。
剛才他不經(jīng)意地往下一瞥,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見那個夾雜在人群中顯得蒼白不起眼的影子,竟讓他莫名其妙地眼皮直跳。他不由得分神注意著那抹白色的影子,直到發(fā)現(xiàn)影子悄悄從人群中退出、遁逃……
天!連行為模式都和那小丫頭如出一轍。
抑止胸口的蚤動,他直等到婚禮一結(jié)束,就往那影子逃開的方向移動。以常理來推斷那小丫頭不是還好好待在第一客棧,就是已經(jīng)被親人帶走,萬萬不可能出現(xiàn)在擎天堡呀??伤麩o法忽視心中那抹不確定,所以他才決定要一探究竟。
所有人幾乎全集中在前面,原無涯往后院方向只遇上幾個下人:不過問他們是否曾看到一個身穿白衣、嬌瘦的少女經(jīng)過,他們都肯定地點頭,還指出她走去的方向。
盡管他有些懷疑自己太過于大驚小怪,但反正前面本來就沒他的事,找到那白衣少女一來可解除他的困惑,二來也藉此打發(fā)掉剩下來的無聊時間。
此刻,原無涯置身在擎天堡后方的大園子里,但舉目望去,他還沒看到一個人影。
這里一向幽靜,或許是因為這個園子位在最后方,所以景致雖然美麗,卻除了下人會來整理外,大概也只有腳步勤快的人才會到這園子走動。
原無涯站在植滿楊柳的池塘畔眺望,心情頓感一朗。而這時,一種類似拍水的“啪啦”聲突然響起,敏感地挑動著他的神經(jīng)。條地,他往聲源凝去,眼角余光只來得及捕捉到一條白影迅速沉下水面——他并沒有眼花。
水底下是什么東西?
原無涯的心一驚,乍地想到什么;未及思考,他的身形已經(jīng)如箭般射向最靠近水紋源點的曲橋上。
他一半的身子俯探出橋面,灼利的視線往池面下搜尋:接著,他立刻就看到了緣波下有一抹明顯的白色影子。
該死!水底下分明是一個人。
原無涯只聯(lián)想到掉進水里的人可能是耶丫頭,他的心突地緊張萬分。正打算跳下去救人時,那抹飄動的白影忽然接近水面,接著一顆頭顱冒出水來:就這么恰巧,那顆頭顱正好面向著原無涯。
“小蝶兒?!”看清了水面上那張**的臉蛋正是南蝶無誤,原無涯發(fā)出一聲不可置信的悶吼。
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她差點又要往水底下躲??墒?,那聲音好象……
水里的人猛地抬頭往上看——當(dāng)她終于看清橋上那身影、那面容竟是她思念不已的人時,她的心口一窒,征呆了。
“原……原大哥?!”她低喊。
原無涯確定了她在水里沒事,吐出一口長長的氣息。暫不管這丫頭會出現(xiàn)在擎天堡的原因,此刻他只想知道她為什么會在水里。
“你在水里做什么?快上來?!彼蛔⒁獾教鞖庖艳D(zhuǎn)涼,難道這丫頭真想讓他扎上幾針當(dāng)見面禮嗎?
南蝶終于見到原無涯了。她驚喜不已地只想更靠近他,可突然間,她意識到了自己還在池塘里;而她會往池塘里是因為……
還沒找到掉進水里的珍珠耳環(huán)的焦急立刻掩去了見到原無涯的喜悅,南蝶對他搖搖頭說:“不行,我……我要找到它……”她祈求地道:“原大哥,你……你先別走……
等我一下,我……我馬上就可以找到了……”
原無涯還來不及阻止她,就見她如魚兒般的又鉆進水里。
視線緊緊盯著水面下的白影,生怕她會發(fā)生意外。而她那一陣沒頭沒腦的話,多少也讓他猜測出她會往池塘里的原因——大概是什么東西掉進池塘里了:又或者是她要找池塘里引起她興趣的某樣?xùn)|西。
這種事若發(fā)生在另一個人身上,他或許早看完熱鬧就一走了之;可偏偏這丫頭卻讓他沒辦法這么無牽無掛、視而不見。
一會兒,南蝶終于又浮出水面:而她浮出水面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原無涯。當(dāng)她看到他還好端端地站在那兒時,她用手抹抹臉上的水珠,對他泛開甜甜的微笑。
“丫頭,找到了嗎?”原無涯看到她在水里打了一個寒顫,強捺下想把她撈上來、丟進火爐里的沖動。
一個失望的表情立刻替代了淺笑。南蝶甩甩頭,也順勢甩掉淌在臉上的水珠。
“你……你再等我一下……”她可憐兮兮地又向他請求。
“上來?!痹瓱o涯吐出兩個字,有效地阻止了她又要滑進水底的動作。
“我……我要找……”南蝶被他皺眉的神情嚇驚了,-道。
“你不上來,那我馬上離開?!钡芍荒樕n白無血色的南蝶,他突然一陣火大。
南蝶睜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不知為何忽然聲色俱厲的原無涯。她咬了咬下唇,小聲地抗議:“不要?!?
“你在嘀咕什么?快上來?!?
南蝶直搖頭,眼睛一下子就冒上一層淚水。
“姊姊……姊姊的耳環(huán)被我……弄掉了……我一定要找到它……它明明就掉在這個地方……可是……可是我一直找不到……”難過和著急讓她忍不住想哭。聲音不禁也哽咽了了起來。
終于知道她非找到那東西不可的原因了,難怪她會這么緊張。
“你上來,我下去幫你找?!痹瓱o涯的心一軟——看來他是得下水了。
南蝶眨眨淚眼,驚喜地看著他。她只是稍微游開了一點距離,卻沒有要上去的打算。
“我也要一起找?!?
看了水里的固執(zhí)丫頭一眼,原無涯知道再跟她爭辯下去也只是浪費時間而已。干脆不管她了,快速地解下上衣便縱身躍進水里。
壓根兒未知男女之防的南蝶,并不覺得和一個半身的男人同在水里有什么不對勁。她只知道無所不能的原大哥一定能幫她找到耳環(huán),所以她無所謂地拉著原無涯游向耳環(huán)落下的地方。
姊姊曾說她在水里簡直就像一條魚,可她卻發(fā)現(xiàn)原無涯比她還厲害;在她已經(jīng)忍不住換了兩次氣后,他竟還能在水底慢慢摸索。
最后找到那只耳環(huán)的果然是原無涯。
“找到了?!”突然被原無涯拉上去的南蝶,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一接觸到新鮮的空氣,她便迫不及待地緊捉著他的手問。
原無涯只稍微展開掌心讓她看了一眼后又合上。
兩人上了岸,想當(dāng)然耳是渾身濕濘而且狠狠不堪;更糟糕的是,風(fēng)一吹來,南蝶便接連哈啾了兩聲。
原無涯低咒一聲,拿到他之前掛在橋上的干衣服就往她身上披。
“原……原大哥……哈嗽……我……我們……”南蝶打噴嚏打得連一句話也很難表達完整。
再不趕緊把她全身弄干,她肯定會生病,原無涯此時才發(fā)覺他真的快變成照顧這丫頭的奶媽了。
“別忙著說話,我先帶你回去把這身濕衣服換下來?!庇檬痔糸_黏在她發(fā)上的一根水草后,他便帶著她走。
幸好在回房的一路上并沒碰到什么人,否則他這邋遢見鬼的模樣再加上身邊帶了個落難女娃的精彩畫面,肯定會嚇壞人。
回到他的房間,他立刻挑了件長衫先讓她換上,打算等會兒再出去張羅她的衣服。
趁那丫頭到后頭換衣,原無涯也迅速為自己換穿上干凈的衣衫;而后他動作快速地出門,剛好在前院捉到一個忙要去前頭看熱鬧的丫鬟,要她盡快熬一碗姜湯到他房里。
沒理會丫鬟錯愕的表情,他旋風(fēng)似的又轉(zhuǎn)回房中。
南蝶恰巧換好衣服出來。卻因為看不到他而在房里四處張望。
“咦?原……原大哥,我以為你又……啊——”聽到開門聲,南蝶轉(zhuǎn)身見是原無涯,立刻高興地想跑向他;卻因為衣服的下擺過長而被絆倒在地,她驚叫出聲。
原無涯初見丫頭穿上他顯得過大、過長的衣衫,原本忍不住想笑;可她下一個踩到衣擺往下跌的動作,卻讓他的笑容還來不及展揚便滯住。即使他的身手敏捷,但也只來得及將已經(jīng)趴在地上的她扶起來而已。
南蝶慘慘地跌了一蛟,還沒痛的意識就已被一雙大掌扶起。她有些驚魂未定地瞪著橫在她眼前的寬闊胸膛。
“沒事吧?小丫頭。”溫柔的聲音熟悉地從上頭落下,南蝶終于回過神。
她低身柔了柔自己的膝蓋,老實回答:“有些疼……”
原無涯聞立刻把她帶到椅子上坐下?!白屛仪魄朴袥]有撞傷……”原無涯半蹲在她前面,只把她當(dāng)病人,動手掀起她身上過長的衣衫下擺至膝上。
她的腳連她爹爹也不曾瞧過,即使再怎么對男女的接觸懵懂無知,可原無涯溫?zé)岬氖终埔毁N觸她的膝,也自然地讓她心跳加快。
檢查了她的膝蓋;發(fā)現(xiàn)只是小碰撞并無大礙后,原無涯放心地重拉好她的衣擺。
“沒事。咦?怎么了?你的臉好紅……”原無涯看向她突然潮紅的臉蛋,不自覺驚了一下。
南蝶下意識地摸著自己的臉蛋——熱熱的,怎么回事?
“我……我不知道……哈揪:”一個響亮的哈啾聲打斷了她的回答。
原無涯眉頭一凝,伸掌貼在她的額頭上。
“嗯,有些發(fā)燙……”沒注意到南蝶的臉紅得詭異,他自自語地低哼:“瞧那丫鬟笨手笨腳的樣子,我要的姜湯搞不好還是姜和水呢?!?
原無涯正想干脆親自去動手時,一道敲門聲卻在此刻傳來——
“原公子,您要的姜湯來了?!?
“快進來。”原無涯的聲音不怎么耐煩。
門開了,剛才的丫鬟小心翼翼地端了一碗冒著熱騰騰白煙的姜湯進來。
南蝶這回沒躲,只是把視線移開沒和進來的陌生人接觸而已。
進來的丫鬟乍見原無涯的房里竟多了一個身著怪異服裝、長發(fā)濕黏狼狽的少女時,不由得又驚又駭;但她仍小心地穩(wěn)住表情,將姜湯放在桌上后便告退出去。而在她出去前,還是忍不住偷偷瞄了那少女一眼,心里正盤算的是——要不要趕緊把原公子房里藏了一個奇怪姑娘的事告訴小姐?
等那丫鬟一出去,南蝶才吁了口氣。
“來,把這碗姜湯喝了?!痹瓱o涯把她的身子扳過來,面對著桌上那碗熱騰騰的湯。
剛才對原無涯那抹古怪怦然的心緒,似乎也隨著陌生人的闖入而被打散了。南蝶搖晃著腦袋,沒時間去想方才令她臉紅心跳的起因,反而被擱在她眼前這一大碗姜湯給嚇住了。
她求饒地看著坐在她身邊的原無涯。
“這么……這么一大碗???!”她突然用手壓著自己的鼻子,鼻腔內(nèi)那聲哈啾才沒又打出來。
原無涯冷眼旁觀她稚氣的舉動,對她露出一抹不像微笑的表情。
“要不要喝下它,隨你。又或者你喜歡當(dāng)病人躺在床上休息個幾天,嗯?”
南蝶回他一個無力的笑。她知道他是為了她好,于是她只好慢慢舀起湯喝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