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魏郯已經(jīng)下了馬,朝我看來,目光中似帶著笑意?;蛟S是覺得心虛,早晨起來的時候,他笑瞇瞇地對我說,汝安城外是汝南有名的景色絕佳之地,問我想不想一起去。我雖覺得累,可是留在宅中也并無樂趣,便跟了他出門。
魏安也跟了來,才下車,就朝那些人影張望。
“大公子,四公子,傅夫人?!钡搅巳?,只見崔?坐在一塊天然的石臺旁,微笑行禮。
“崔公子。”魏郯含笑還禮。
他們二人都以公子互稱,像故交偶遇。不過四周環(huán)繞的軍士,卻將這會面襯得不同尋常。
“?聞得四公子與夫人全身而出,心中甚慰?!彼聪蛭喊?,神色平和。
魏安看著他,頷首:“嗯?!?
崔?笑笑,對魏郯道:“憶昔在云石先生宅中,?曾與大公子對弈,僵持無果。今日再遇,不若再戰(zhàn)?!闭f罷,抬手向石臺。只見石臺上刻著棋盤,上面黑子白子摻雜密布,儼然是一局未下完的棋。
魏郯目光平靜,莞爾,“卻之不恭?!?
崔?到底出身名門,擺起場面亦是名士做派。泉水潺潺,他帶來的兩名童子,一人執(zhí)扇,一人彈琴,硬是將這刀兵環(huán)繞的去處整出幾分雅致。
琴聲淙淙,和著泉水之聲,愜意閑適。
我坐在茵席上,倚著憑幾,看著那棋盤上風(fēng)云對壘。
二人皆正襟危坐,凝神專注。他們下得很慢,每一步皆是深思熟慮。只聽落棋之聲輕微而清脆,那黑白相錯之勢,即已變幻。
魏安似乎比我更喜歡看棋,他坐在石臺旁,跟對弈這二人一樣,目光一瞬不移。
“崔公子,承讓?!蔽痕熬従彽?,落下一子。
崔?看著棋盤,神色微變。未幾,他笑起來,搖頭道:“大公子善棋之名,果不虛傳,?自愧不如?!?
魏郯道:“郯駑鈍,偶有所悟,亦不過承云石先生指點。”
崔?讓童子來將棋子收起,看著魏郯:“天下之局,大公子想必亦有所悟。”
魏郯淡笑:“不敢?!?
崔?道:“新安三郡,亦是大公子棋路之一。”
魏郯看著他:“于崔公子亦然。”
二人對視,悠然莞爾,卻透著心照不宣。
“?還欠四公子之物未還?!贝?轉(zhuǎn)向魏安,唇角彎彎,從袖中取出一物,正是魏安那個裝工具的皮袋。
魏安接過,看看他:“嗯?!?
“四公子不打開看看?”崔?目光柔和。
魏安打開,愣了一下。他取出三件工具,形狀各異,都是嶄新。
“這是?閑暇時打制之作,”崔?含笑道,“穿、鑿、刨、鋸皆比尋常之物省力,于四公子當(dāng)是有用?!?
魏郯目光明亮,臉微微發(fā)紅。
“多謝崔公子。”他放下皮袋,笑意竟是少見的燦爛。
崔?看著他,唇角彎得深深。
“主公交托之事既成,?就此告辭。”他收回目光,向魏郯一揖。
魏郯還禮,淡淡道:“崔公子慢行,不送?!?
崔?又向魏安和我告辭,魏安看著他,似有些不舍。
“我會造出樓船?!睆娜藢⒋?搬到推車上之時,魏安忽然上前道。
崔?轉(zhuǎn)頭看向他,目光深深:“?恭候四公子?!?
乘車回城的路上,我想了許久也想不明白,崔?來到汝南,就跟魏郯下一盤棋?
下車的時候,我忍不住問魏郯:“夫君似不曾與崔公子說起交割新安之事?!?
“不必談?!蔽痕暗?,“昨夜,梁玟已經(jīng)派兵將三郡收去?!?
我訝然,想了想,道:“那崔?還何必來見?”
魏郯笑笑,有些意味深長,卻看向魏安。
他低著頭,一邊走一邊將一把新制的工具拿在手里看。
“阿安與崔公子約定造樓船?”魏郯道。
魏安頷首:“嗯。我要造更好的,打敗梁玟?!?
“崔公子明知四公子有奇才,卻還贈物相約,倒是個磊落君子?!卑⒃谖疑砼圆遄斓?。
魏安微微頷首,望向來時的方向,目光似多了些深遠(yuǎn)。
“噫!你這如何行的路,就這么撞過來!”不遠(yuǎn)處,一個拉車的人與一個駕著牛車的人磕碰,拉車的人埋怨道。
“呀呀,對不住,我這牛新上路,不聽使喚哩!”
“小心些,你看你看,我這車上的柜子都出來了……”
“入內(nèi)吧?!蔽痕皵y起我的手。
“嗯?!蔽沂栈乜礋狒[的目光,與他一同進(jìn)院子。
_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