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李英俊叉著兩條長腿,另一手支在膝蓋上,穿著個價值兩元的文化衫,腦后扎著小辮子。
他已經(jīng)維持這個姿勢觀察了幾個小時了。
流浪歌手二人組的丫頭片子也朝他揮揮手,扭頭繼續(xù)嗲聲嗲氣的唱。
“人人夸我潘安貌,原來紗帽罩呀啊罩嬋娟哪呀啊?!?
然后就是吉他古怪的伴奏。
李英俊說:“能把這唱成搖滾味兒,吉他手功不可沒啊?!?
二人組唱完了最后一排,互相看了一眼。
吉他手說:“再不,學(xué)那個老頭一下,再掃一遍?”
丫頭片子猶豫了一下,說:“能行么?”
“不行?!?
倆人一回頭,發(fā)現(xiàn)剛才坐在老翟頭旁邊朝他們揮手的大高個正攔在他們回家的必經(jīng)之路上。
流浪手警覺的把丫頭片子拉到身后,然后把吉他抱在懷里,盯著李英俊。
李英俊伸出手,他們一哆嗦。
“你好,我是翟先生的朋友,不是他雇來的打手?!?
“翟先生?”
“就是鄙人啦?!崩系灶^從大高個身后很不好意思的走了出來。
李英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流浪吉他手,前額一綹頭發(fā),燙了一個很古怪的彎兒,也隨便穿了個汗衫,上面貌似是洗了掉色的崔健黑白像,牛仔褲倒和自己的差不多,左一個洞右一個洞,就是不知道是故意為之以示叛逆還是和自己一樣是貧窮所致。
“看來你很愛惜你的吉他,是不是以前遇到過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曾經(jīng)把你心愛的樂器弄壞過?”李英俊溫柔的問。
“你怎忙知道的?”
吉他手沒說話,藏在他身后的丫頭片子開口了。
丫頭片子二十五六,緊緊抓著吉他手的后背心,眼睛閃出好奇的光彩。
“只要愛音樂的人都會理解?!崩钣⒖⌒χ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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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鐘后,老翟頭敬仰的看著李英俊,地上放了幾瓶啤酒,自然是李英俊用從家里偷,呃不,拿出來的經(jīng)費(fèi)買的。流浪歌手二人組已經(jīng)坐在了他們的對面,吉他手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正在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講述他的奮斗史。
李英俊說:“再來一瓶?!?
一個細(xì)長胳膊拎著一空瓶重重的放在四個人中間,差點(diǎn)砸碎。
“大、大樂,你來啦?我就知道你會來的!”
“喝喝喝!你什么時候會喝酒了!”
吉他手迷離著雙眼,也將手里的酒瓶重重一撴。
“這位兄弟,說話高亢,中氣十足。衣衫破爛,發(fā)型叛逆,足蹬破鞋,臉有涂鴉,難道也是搞搖滾的?”
“搖個屁滾?!?
大樂瞪了老翟頭一眼,老翟頭一個寒戰(zhàn),顫顫巍巍說:“不是我”
吉他手打斷了他的話:“好啊!兄弟的話,深合吾心!搖個屁滾!我敬你一杯,干!”
丫頭片子挺不好意思的:“別介意啊,他不能喝酒,一喝就這樣了?!?
吉他手喝醉了,但是又和普通的醉鬼不同,沒有辯駁著大喊“我沒喝醉”,而是搖搖晃晃的站起來,一把握住大樂的肩膀。
“兄弟,來個?!?
李英俊也站起來了,把吉他掛他身上了,一把握住大樂肩膀上的手,放在吉他上:“大侄子,你看錯了,這里才是吉他。”
手一沾到琴弦,吉他手就撥弄了一下,抱著吉他,他平靜了很多,看著大樂說:“兄弟,說真的,要不要來首?”說完一串音符流淌了出來。
這把看起來有些破舊還有傷痕的吉他,音色已經(jīng)不是很好了,在空洞的大街上寂靜的響著。
李英俊拍了拍大樂的肩膀:“他真把你當(dāng)成搞搖滾的了,他喝醉了?!?
大樂看著那把吉他,搖搖頭:“沒事,挺好聽的。”
“大、大樂,好聽就唱個吧,你翟爺爺有段日子沒聽見了?!?
大樂又瞪老翟頭。
李英俊也瞪老翟頭,心里想:“睜眼說瞎話,那天晚上要不是大樂給我唱歌,白天能把你招來?”
“我想唱一個,可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吉他手又撥弄了一下琴弦,還甩了一下頭發(fā):“沒事,你先唱一句,我立馬跟上!”
“穿過幽暗的歲月,”吉他聲果然響起來了,叮叮咚咚的伴奏著,“也曾感到彷徨,當(dāng)你低頭地瞬間,才發(fā)覺腳下的路。心中那自由的世界,如此的清澈高遠(yuǎn),盛開著永不凋零,藍(lán)蓮花”
大樂看著天上的夜空,頭發(fā)掩蓋下的雙眼閃閃發(fā)亮。
吉他手的眼淚唰唰的流下來,泣不成聲:“兄弟你果然是搞搖滾的”
大樂唱完了,回頭朝那個吉他手笑了一下:“我唱的不好,人家唱的嗓子沙沙的,很好聽?!?
吉他手搖頭:“你唱的是另一個味兒?!?
李英俊注意到丫頭片子聽的時候也哭了,現(xiàn)在頭低低的垂了下去。
李英俊說:“翟先生,換你了?!?
老翟頭說:“?。俊?
李英俊說:“你的拿手曲啊,那個什么二泉的?!?
老翟頭說:“哦,二泉映月。”
李英俊恨不得把他踹飛:“這個我知道。我說的是那個,有歌詞的那個?!?
“那個是二泉吟。”丫頭片子說。
李英俊說:“下面就請你們二位合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