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如此,怎會這樣”寬敞無比的明德殿中,太子蕭如海如同一攤爛泥般堆在了前墀上的大位中,口中呢喃地碎念著,一雙眼已是如同死魚般無神,渙散的眼光偶爾掃到殿中兩側(cè)站立著的那寥寥無幾的心腹手下,更是增添了幾分的傷感與悲切,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落到如今這般田地,也不知曉該如何去應對方好,更令其萬分失落的是往日里那些倚重的心腹如今竟全都跑得沒了影,便是連最信任的股肱之臣吏部尚書方敏武都托病不肯前來覲見,此情此景叫一向自視甚高的蕭如海情何以堪。
完了,這回完了!雖說圣上那頭尚未有甚表示,可蕭如海卻知道自己這回算是徹底栽了,要想扳回此局,幾乎比登天還難,謀逆,那可是抄滅九族的大罪,別看他蕭如海貴為太子,一旦卷入此案,同樣性命難保,哪怕勉強保住了條小命,也絕對逃不過被廢黜的下場,到了這等田地,真要是丟了太子之位還能保住條性命的話,蕭如海也認了,只可惜自古以來廢太子又有哪個能有好下場的,到了頭來,還不是逃不過那當頭的一刀。
冤,無比的冤,蕭如海自問向來就沒有存著謀逆的心,當初整了些兵甲,也不過是為了抗衡一下諸兄弟的勢力罷了,可惜一直以來都沒怎么派上用場,如今卻倒成了謀逆的罪證,真是冤哉枉也,偏生這等冤屈還沒處訴去,一想起即將面對的悲慘結(jié)局,蕭如海想死的心都有了。
“王孫歸來有個家,太子歸來去何處?”蕭如海苦笑地呢喃著,心中滿是不甘之意,可這等不甘卻無力轉(zhuǎn)化為斗志,只因他很清楚自己已無爭斗之本錢,再要強自掙扎,也不過是徒增笑料罷了,眼瞅著天色漸已到了黃昏,蕭如海也無心再等待下去了,失落無比地望了眼殿外的天空,軟綿綿地抬起了手來,剛要出屏退那幾名心腹大臣,卻見秦大用跌跌撞撞地從殿外沖了進來,手便就此僵在了半空。
“稟殿、殿下,燕、燕王殿下已到,到了宮門外,請殿下明示。”秦大用顯然跑得很急,氣都喘不勻了,這一見到蕭如海的面,緊趕著便上氣不接下氣地稟報道。
“什么,來了,來了?”蕭如海一聽蕭無畏到了,頓時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根漂浮的稻草一般,精神大振之下,不管不顧地便跳了起來,嘴角哆嗦個不停,顫著聲呢喃著,好一陣子的激動,卻半晌都沒說到底是見還是不見。
“殿下,您看”秦大用見蕭如海激動得不成人樣,不得不小聲地提點了一句道。
“快,快請,啊,不,本宮親自去迎!”蕭如海此時已將蕭無畏當成了唯一的救星,激動地一揮拳,嚷嚷著便要向外奔去,那惶急的樣子著實可悲又可嘆。
“殿下且慢?!睕]等蕭如海沖下前墀,太仆寺卿陳明遠從旁閃了出來,緊趕著躬身勸諫道:“殿下是君,燕王殿下是臣,君迎臣,與禮不合,此等時分若再被參上一本,那”
“啊,對,對,對,陳愛卿所甚是,秦公公,快去,宣九弟即刻來見!”蕭如海本無甚主見,一聽陳明遠此,頓時覺得自己前去迎接蕭無畏有些子失了身份,這便端起了太子的架子,喝令秦大用前去宣蕭無畏前來覲見。
這都什么時候了,蕭如海居然還要端架子,著實令秦大用不知該說啥才好,可又不敢有所異議,只得狠命地吞了幾口唾沫,恭敬地應答了一聲,疾步退出了大殿,自去宮門外宣召蕭無畏不提。
初冬的天黑得快,這才不過酉時一刻而已,竟已是黃昏時辰,西沉的落日將低壓的云朵渲染得通紅如血,整個中都城也宛若就此沉浸在血域中一般,給人以壓抑萬分的感覺,饒是蕭無畏心志堅定,在這等景色中,也沒來由地感到一陣的煩躁,雙眉深鎖之下,竟生生擠成了個“川”字。
黃昏,又是黃昏,大胤皇朝立國五百年,怕也是處在黃昏了罷,就眼下這等外患未去內(nèi)亂已生的局面下,若無更易,這棟老舊的大廈又能撐得上多久,不好說,真的不好說,旁人或許不清楚,可蕭無畏心里頭卻明白得很,如今貌似強盛無比的大胤皇朝其實已是處在了懸崖的邊緣,不光朝堂紛亂無比,民間也是積弊深重,已非小修小補能改善得了的,非得有個深刻的變革不可,只是這變革該如何變蕭無畏暫時也看不太清楚,當然了,就算蕭無畏看得清楚也是枉然,除非他能登得上帝位,否則一切皆是空談。
帝位?那也著實太過遙遠了些,這條漫漫長路能不能走到盡頭蕭無畏連一絲的把握都沒有,別說帝位了,便是眼下這關(guān)都難過得很,盡管蕭無畏向來不缺斗志,可一想到眼下這等困局,卻還是不免有些子壓抑的苦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