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偷偷
珅伯臨睡前來了趟南園,給早間一些燈油快要燃盡的宮燈添燈油,今夜的裕園依舊不落燈。
剛撐著傘走進南園小門,就瞧見今兒難得兩邊都沒熄燈。
以為自己出來時看錯了時間,便掏出隨身攜帶的老懷表又瞧了瞧時間。
沒錯啊,快過子夜了。
平時這個點遇辭是早早就歇下了的,傅則奕這邊若是無公務(wù)這會兒應(yīng)該也是歇下了的。
珅伯面帶疑惑地看了眼水岸那頭的住月閣,而后又轉(zhuǎn)頭看了看這頭的攬月樓。
攬月樓那頭倒是能看見人影時不時出現(xiàn)在窗格上,住月樓這頭靜悄悄,像是亮著燈但沒人在一般。
最終將燈油小壺擱到一旁回廊的小桌上,上了攬月樓。
珅伯來敲門的時候傅則奕剛更完衣,穿著一身寬松的居家服來開門,看見來者后神色有幾秒的滯怔,而后才如常問了聲:珅伯,怎么了
珅伯往他身后暗暗瞧了兩眼,接著笑著開口道:我來添燈油,見你還沒歇下,就來問問要不要給你備點茶水點心。
傅則奕聞低聲答:不用,今夜沒有公務(wù),我已準(zhǔn)備睡了,您也早點休息。
珅伯點了點頭,應(yīng)了聲,但眼神還是下意識往他身后看了看,欲轉(zhuǎn)身走,剛邁出去兩步,卻又折返回來。
神色躊躇又糾結(jié),最終還是語重心長道:則奕啊,珅伯知道你是個有分寸的孩子,但是呢,珅伯還想多句嘴,雖說如今時代不似從前,可最好還是重視些,也明白你們想避人耳目的原因,如今還不是擺上臺面來說的時機,但在某些方面還是克己些才合乎禮節(jié)。
一通說辭,傅則奕的眉頭都微微蹙了起來。
每句他都聽清了,但串在一起他是沒聽懂,默了片刻才道:您——想說什么
珅伯被這句問得卡了一下,嘴巴開合了一陣,像是在忖度用詞,最終神色嚴(yán)肅,一本正經(jīng)地問:小辭是不是在你房里
傅則奕整個人懵了一瞬,眉間的褶皺緩緩松開,偏眸瞧了眼對面的小閣。
亮著燈火,卻沒有人影晃動。
須臾,才再次將目光移回來,看著面前珅伯那十分嚴(yán)肅的神情,張了張口,一時竟然不知該從何說起。
片刻后才動了動唇,不在。
說完,似是怕珅伯不信,往后退了幾步,您——進來坐會兒
珅伯見狀略顯尷尬地咳了兩聲,老臉微紅,低聲嘀咕了幾句:不在啊,不在好,不在好。,那——那我就先走了,你——你休息吧,我走了。
說著就轉(zhuǎn)身往樓下走,但路過一扇支開的小窗時,還是暗戳戳往屋內(nèi)勾了一眼,才順著梯子下了樓。
傅則奕站在門前,目送著珅伯下了樓,而后緩緩揚了揚唇,收回視線時看了眼對面依舊燈火通明的閣樓,轉(zhuǎn)身進了屋。
*
遇辭在梳妝臺前坐了許久,看了眼先前放及笄禮的簪盒,又看了看面前擺放著的并蒂簪。
神情看起來糾結(jié)又懊惱。
她已經(jīng)在這坐快兩個小時了。
依舊沒想好要尋個什么理由去找傅則奕,才不顯得不那么尷尬和刻意。
要回及笄的簪子
那會不會讓他以為她不想留這支并蒂簪
可是,直接說的話,那多尷尬?。?
想到這,她在腦海里想象了一遍那場景,已經(jīng)提前尷尬了。
看了看一旁的小時鐘,不知不覺時間都已經(jīng)過十二點了,愣了一下急匆匆站了起來,跑至窗前,推開窗子,往外面看了一眼。
攬月樓的燈還沒熄,雨也還在下,珅伯正撐著傘提著燈油壺挨個給園內(nèi)的宮燈添燈油。
她頓了頓,急忙披了件外衣,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走至樓梯旁時,腳步停了一下,從樓間縫隙看了眼還在樓下忙活的珅伯,刻意放輕了步子,悄悄下了樓。
珅伯這會兒剛好拐進閣樓下的小亭子,俯身忙碌。
她便急忙抬手遮在前額,沖進了雨里,從珅伯身后跑過。
心臟在胸腔里震動,她都不分清是因為奔跑,還是因為害怕被珅伯發(fā)現(xiàn),抑或是,她所奔赴的方向。
其實順著回廊走是不用淋雨的,但那就等于要明晃晃從珅伯面前走過。
不好不好,實在是太不好了。
所以在踏上攬月樓的樓梯時,她還膽戰(zhàn)心驚地回頭看了眼。
珅伯已順著小亭往小閣樓上走,看樣子是要去查看住月閣回廊外的宮燈。
匆匆一眼,她就急忙收回視線,繼續(xù)躡手躡腳地往樓上爬,踏上回趟時,發(fā)現(xiàn)珅伯也已經(jīng)上了住月閣,正對著這邊,拿著支桿在摘宮燈。
她嚇了一跳,趕緊蹲了下去。
好在攬月樓的護欄不似住月閣是鏤空的,都是實木的面板,底下是封閉的。
微微抬頭,從格擋模板與扶手間的縫隙又往對岸看了眼,確保珅伯沒發(fā)現(xiàn)后,才微微直起了身子,彎下腰,半蹲著,像只小老鼠一樣,嗖嗖跑至門前。
而后伸出手打算敲門,胸腔內(nèi)如擂鼓般的心跳聲讓她頓了頓,最后深深吸了口氣,暗自打氣了幾秒,小拳頭輕輕扣了扣門。
不一會兒屋內(nèi)傳來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而后門吱呀一聲從內(nèi)打開。
一條質(zhì)地松軟的米白色家居褲出現(xiàn)在眼前,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聲似侃似無奈的聲音響起:您怎么——
話沒說完,就收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