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三天之后,我便收到了一個噩耗：汪蕾因為不愿意出臺,跟客人起了沖突,混亂中,她被酒瓶砸中頭部,在送往醫(yī)院的途中便沒有了呼吸。

警方效率很高,失手打死汪蕾的兇手很快被緝拿歸案。我作為這座城市唯一和汪蕾有關(guān)系的人,接收了她的遺物,東西不多,我?guī)ё吡怂钠桨咫娔X,還有一本她用來記事的本子。

從本子里我知道,這19萬是她這一年多的全部積蓄,前幾年掙的錢,都拿去在四川老家鄉(xiāng)下里捐了一所學(xué)校,學(xué)生和她一樣是在地震中失去了父母的孤兒。

酒吧分開那天,她寫道：5.12前,我有一個幸福的家庭,爸爸搞建材,媽媽相夫教子,家里從沒缺過錢,我是所有人眼中的公主。5.12之后,一切都變了,唯一不變的,我成了一個公主。失眠的時候,我常常想,如果沒有08年的地震,現(xiàn)在生活是什么樣子呢也許是這個城市和我的身份,我不敢相信感情,不敢相信還有一幫人可以在大理那么不計較的活著?？蛇@次,我真的特別心動,希望有一個愛我也被我愛著的男人,用摩托車帶著我,在洱海邊、蒼山下虛度光陰。如果我們能一起在大理開一個客棧,這一生不就值了么

這一刻,我泣不成聲,我滿腦子都是汪蕾這短暫又不幸的一生,還有她未做完的夢......

汪蕾的匆匆離世,讓我對人生有了更多的思考。我一遍遍問自己,我到底該怎么活著難道我這類人留在大城市真的只有死路一條嗎其實(shí)并沒有那么極端,但我肯定不會快樂,這里有無數(shù)痛苦的回憶。我也沒有太多希望能夠賺到足夠在這里立足的錢,我好像一直活在對與錯、是與非的漩渦里,疲于應(yīng)付。

我費(fèi)盡心機(jī)的查找著在酒吧里聽到的那首歌,因為在那個酒吧,我最后一次見到活著的汪蕾,它的旋律和歌詞構(gòu)成了我對汪蕾最后的印象。終于知道,那是汪峰的歌,叫做《再見,二十世紀(jì)》。

戴上耳機(jī),將音量調(diào)到最大,反復(fù)播放著這首歌,我坐著出租車、公交車、地鐵,試圖看遍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最后停在了外灘,眼前是形形色色的人和川流不息的車輛,黃浦江就在我的腳下。

白天和黑夜的轉(zhuǎn)換竟然是如此之快,好像只是一支煙的時間,燈光便取代了夕陽的余暉,成為了這座城市的一切?；秀敝?矗立的樓群變成一棵又一棵的大樹,構(gòu)成了一片城市森林,而我坐著的那片墻角成了最透風(fēng)的地方,威脅四面而來,再也沒有那么一個人愿意站在我的身旁。

我累了,也痛夠了,我要去大理,我一定要快樂起來。汪蕾雖然不在了,但她的夢還在。

......

一陣鈴聲傳來,是我爸打來的,我點(diǎn)上一支煙,接通：爸。

吃飯沒

吃了,今天有同事結(jié)婚,去吃的喜宴。

......最近工作怎么樣

我不想讓他失望,咬著牙說道：挺好的。

那就好,我知道你在上海不容易,可人陸佳也老大不小的了,你別老這么拖著人家,找個差不多的時間就把婚給結(jié)了吧。

我依然在撒謊：今年恐怕不行了......陸佳有工作上的調(diào)動,她去了國外,就上個星期的事情。

去國外！......這隔了老遠(yuǎn),弄不好要出事的,你沒留她嗎

我笑著回道：放心吧,陸佳不是那種善變的姑娘,我們這四年的感情擺在這兒呢,哪能說出事就出事！

電話那頭沉默,半晌說道：我和你媽都是退了休的工人,幫不上你什么大忙,你自己注意一點(diǎn)分寸,對人家姑娘真誠點(diǎn)。

知道。

今年過年帶陸佳回咱這邊過吧,這邊熱鬧,有個過年的樣子。

過年再說吧,她回不回來還不一定呢。

閑聊一會兒,掛了電話。想了又想,我鼓起勇氣撥打了陸佳的電話。這是她離開后,我第一次這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