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個月我都沒有回過自己家,終于回來了,因為付強在我們送他和付韻妮回自己家的時候,他邀請我和胡宗仁去了他的屋子里,從抽屜里拿出一個木刻的小人偶,貼了張符咒在小人的額頭上,符咒的背面寫了個八字,然后念著:“十二猿仙作一窩,不知哪個為寄托,有人識得猿猴路,要知玉皇路不多,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天住、地住、年住、月住、日住、時住、化為金身玉女,寄往三十三天處?!?
接著把符咒燒毀,沖水后讓我和胡宗仁各喝了一半,告訴我們,從現(xiàn)在開始,跟著你們這么久的那個紅衣女鬼,就會去找魏成剛兄弟倆了,這個咒叫做“寄化身咒”,符咒上的八字,就是魏成剛兄弟倆的。我問付強,既然你會這一招,為什么一早的時候不用?即便是最初你沒料到,在你跟我們合伙的時候,你不就該用了嗎?這樣能省下多少事啊?付強搖搖頭說,他們?yōu)閻海窃诜N惡因,但當(dāng)初并沒用任何人因此而嘗到惡果,如今**失敗,這就是他們惡果的開始,所謂的反噬,也只有在這個時候用化身咒才有效。因果循環(huán),自來如此,既然有放不開的結(jié)念,就會有達不成的**。尤其是那些明明不屬于自己的**,就好像兩個人同時拉扯一根橡皮筋,誰后放開,誰就疼。
付強的話讓我沉思了很久,我突然發(fā)現(xiàn)他說的這個道理,幾乎可以在我們每一個人的身上體現(xiàn),我喜歡錢,但是如果我不擇手段的賺錢,我就成了后放手的那個人,會被皮筋彈疼。胡宗仁喜歡付韻妮,如果他沒有乘著酒勁跟她表白,也許他也成了后放手的那個人,錯失一段愛情。付強也是如此,多年來雖然并非正道,但卻深知不斂財?shù)牡览?,在和魏成剛角力的過程中,如果不是他及時放開了手中的橡皮筋,疼的也會是他自己。
過了一會,在付強昏暗的屋子里,他淡淡的說道,我也是時候去償還我的果了。
21年1月18日,在日食后的第三天,我接到司徒的電話,在黔北某小城鎮(zhèn),魏成健暴斃在自己的輪椅上,魏成剛因為精神錯亂,墜樓身亡。21年2月1日,司徒又告訴我,魏成剛留下的大量財富,引起了身邊繼承人的爭奪,甚至對薄公堂。僅僅3天,惡有惡報,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我在唏噓的同事沒有忘記問問司徒那個夏師傅到底怎么樣了,因為我知道這段日子司徒和付強常常有聯(lián)系,根據(jù)付強自己的說法,如今對夏師傅的懲戒,實則是他自己贖罪的一種方式。我的元神里跟著的兩個小陰人,給夏師傅造成了特別嚴(yán)重的反噬,而在這個時候,付強選擇了站在他的身邊,看著他痛苦接受懲罰。
21年2月24日,付強邀約了我們?nèi)咳耍约安糠謩x無道的人,告訴了大家恩怨從此一筆勾銷,但是他并沒有因此而勸誡自己的門生們,從此不要再繼續(xù)唯利是圖,不講原則地謀財害命,我想也是因為他自己認(rèn)為自己沒有了當(dāng)年的威信。并且當(dāng)天在長江村朝著五一新村路上的一間由兩兄妹合開的釁樓里,他現(xiàn)場替我和胡宗仁驗明正身,表示我們身上全無鬼跡,干干凈凈。那天我也喝了很多酒,等到席桌結(jié)束,我和胡宗仁挨個跟到場的師傅們握手和后,他把我們叫到包房里,對我們說,他打算在剩下不多的幾十年時間里,好好的當(dāng)一個修道之人。
他這話一說出口,付韻妮就撲在他腿上嚎啕大哭。我也是感到一陣心酸,甚至連司徒都皺著眉頭一根接一根的抽煙。付強安慰好自己的女兒,拉付韻妮坐在自己身邊,對胡宗仁說,我一輩子清苦,自己沒過什么好日子,雖然有點錢,但是都不能經(jīng)我的手。我就這么一個寶貝女兒,她是我全部的信念,我知道你很愛我的女兒,雖然我們曾經(jīng)有過一段時間的不愉快。付強站起身來,對著胡宗仁抱拳深深鞠了一躬,對胡宗仁說,我懇請你,替我好好照顧她,我不在的日子里,替我好好愛她。
胡宗仁趕緊把付強扶了起來,他很激動,但是從嘴巴張張合合來看,他確實是不知道開口說點什么好。胡宗仁把付強重新扶回凳子上坐好,付強對胡宗仁說,我這個女兒,刁蠻、淘氣、任性,從小我就沒怎么管教,小胡雖然也是個性情中人,但是我希望你能對她多多包容,你永遠都不要走我走過的路,因為這樣,妮妮就會跟她媽媽一樣的結(jié)局。我已經(jīng)因此失去過一個摯愛的人,我不希望我的女兒也是這樣的命運。所以請求你們,好好活。
付韻妮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一直在抽抽噎噎的說,說什么女兒不肖之類的,長這么大還一直在跟老爸對著干。我中途幾度因為他們的某些對話而撞擊到我的胸口,使得我的鼻腔一陣酸楚。但是我忍住了,我見過很多生離死別,眼前還算不上是生離死別,但是卻讓我覺得這是我見到過的,最真摯的情感。
付強告訴胡宗仁自己女兒的一些脾氣和缺點,他多年來雖然和女兒交流不多,卻是世界上最了解付韻妮的人。付韻妮的哭喊,也正是因為察覺了自己盡管常常不給付強好臉色看,但是付強依舊如同父親一般,關(guān)心著她生活的每一個細節(jié)。甚至有些付韻妮自己都沒察覺到的事情,卻被付強一針見血的說了出來。付韻妮問付強,你是怎么知道這些的。付強也只是微微一笑說,我就是知道。付強的語氣一直很平靜,所以這次閉門的談話,顯得有點像是在交代后事。最后付強對我說,勞煩你,正月十五那天,請送我去一趟河南。我想都沒想就點頭答應(yīng)了他,我問他去河南干什么,他嘆了口氣告訴我,他要回去師門,認(rèn)祖歸宗了。
那一刻,有如一塊巨石壓在我的胸口,我喘不過氣來,心里復(fù)雜的感情讓我再也沒辦法忍住淚水,我咬著嘴唇盡量不發(fā)出生意蹲在一邊背對著人群哭泣,我知道付強這一去肯定永遠不會回來了,他是在給自己找一個果,給自己早年種下的因找一個果。而這個果,必然就是他的余生。
正月十五是21年的2月28號,也是元宵節(jié),往年的元宵我都一定要跟家人在一起吃湯圓。唯獨這一天,我們聚集在付強家里,我和胡宗仁還有彩姐和付韻妮,我們親手包了湯圓,付韻妮和胡宗仁要跟著我們同去,吃完湯圓,就該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