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此,胖子注意到,一向不吃虧的醫(yī)生卻罕見的沉默了,隨后收起錢,退后兩步,對著老板微微鞠躬,“抱歉,打擾了?!?
“哼!”老板在那里冷冷盯著他們,似乎是擔(dān)心他們上來搶饅頭,就站在蒸饅頭的籠屜旁邊,手里攥著搟面杖。
眼見著江城他們離開,走遠(yuǎn)后,還對著他們的背影“啐”了一口,“呸,什么東西!”老板罵道。
相同的事,江城他們接連遇到三次。
最后一次暴脾氣的老板甚至聯(lián)合后廚的幾個漢子沖出來,兩伙人差點打起來。
沒辦法,江城幾人只好繞去了另一條街,根本沒敢提東洋人這茬,直接買了幾十個饅頭。
這次的老板十分熱情,還送了他們一個布袋子,用來裝饅頭,還提醒他們趁熱吃,涼了就不香了。
老板是個老實巴交的中年漢子,身形佝僂,說話也是細(xì)聲細(xì)氣的,就在江城接過裝滿饅頭的布袋子后,余光不經(jīng)意瞥到了老板的褲腳。
右邊褲腳下,沒有鞋,更沒有腳,褲腿里空蕩蕩的,只有一根支出來的木棍。
木棍與地面接觸的一頭磨損的很厲害,顯然已經(jīng)使用很久了。
老板注意到江城視線后,歉意的將腿收了回去,同時下意識地擺弄褲腳,想將露出的木棍遮住。
“怎么變成這樣?”江城抬頭問。
“嗐,怪我自己倒霉,幾年前東洋人來掃蕩,我睡得死,醒來已經(jīng)被圍在里面了?!崩习鍑@口氣說:“他們來征糧食,我們自己都沒吃的,哪里有糧食給他們,于是就......”
“我少一條腿沒什么,可恨他們既然連孩子和女人都不放過,我的小兒子也沒逃過他們的搜查,被他們從柴火堆里翻出來了,然后......然后就那么給燒死了......”
說起自己腿的時候中年人還比較平靜,但提到孩子后,豆大的眼淚就啪嗒啪嗒的落了下來,看的胖子眼睛都紅了,忍不住出聲安慰,“節(jié)哀,老板?!?
老板擦擦眼淚,再抬起頭時,眼神中的堅毅令人心驚,“我雖然成了廢人,可我把剩下的兩個兒子都送去了抵抗軍,殺東洋人,跟他們干?!?
“好樣的兄弟!”趙興國豎起大拇指,“現(xiàn)在總算是勝利了,終于能過上好日子了,我看你帶著兩個兒子開的這家店鋪就不錯,好好干,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能看得出來,店鋪的生意很不錯,來往的人不少,老板身后是一高一矮兩個年輕人,在忙著幫老板和面。
一屜屜的空蒸籠擺在一邊,準(zhǔn)備蒸饅頭。
聞老板笑了笑,“是啊,終于勝利了,只可惜......”他頓了頓,搖搖頭,“我的兩個兒子看不到了。”
胖子猛地睜大眼睛,看向老板身后忙碌的兩個年輕人,發(fā)現(xiàn)這一幕的老板灑脫一笑,“這兩個孩子是我收養(yǎng)的孤兒,我的兩個兒子在參軍后不久,就都戰(zhàn)死了。”
“他們的連長來找過我,說他們當(dāng)時被叛徒出賣,被包圍了,我的兩個兒子為了掩護戰(zhàn)友突圍,自愿留下殿后?!?
“一直戰(zhàn)斗到最后一刻,沒有人投降,他們回去收殮尸體,發(fā)現(xiàn)每一顆子彈都是迎著臉打上去的?!钡昀习逭f到這里,不禁哽咽起來,話語中的自豪與心酸糾結(jié)在一起,令人動容。
臨走的時候,江城又多付了一倍的價錢。
老板開始說什么也不要,最后又借了車,說要將他們送回去,但被江城謝絕了。
可以預(yù)見,要是老板知道這一布袋子饅頭是給東洋女人的,估計要當(dāng)場氣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