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點多,小區(qū)里黑燈瞎火,覓食的夜貓都犯困,無精打采的回了窩里。
大陽臺一片寂靜,黑狗應(yīng)該又被下藥了。
黃單的上半身前傾,他把頭伸到窗外,認(rèn)真聽著房里的響動。
是誰?
黃單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李愛國,他有鑰匙,可以趁著大家都睡著了,輕松進出這個房間。
第二個想到的是……
黃單頓住,剩下的三人里面,陳青青是被他最早排除掉嫌疑的那個人,張姐和王海之間,后者的嫌疑更大一些。
因為他通過女大學(xué)生撒的熒光粉,發(fā)現(xiàn)地上留下的腳印偏大,像是男士的鞋子。
而王海當(dāng)晚又在洗鞋。
如果是巧合,那也太巧了。
黃單又有短暫的動搖,真的是那樣嗎?會不會就只是一場巧合?
他這回的判斷嚴(yán)重受到了上個世界的影響,真假難定。
在上個世界,那幾個嫌疑人里面,戴老板的線索最明顯,黃單覺得不是,沒想到最后竟然就是她。
但那只是上個世界,不是這個世界。
不一定是同樣的套路。
也有可能就是。
黃單還需要再找找線索,才能正確的將目標(biāo)選定。
系統(tǒng)先生說過的,偷窺者不止一個,他不能填少了,也不能填多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黃單的整個后背漸漸被汗水打濕,他眨眼睛,一滴汗從眼睫上滴落,被鏡框攔下大半,剩余的小半顫巍巍滑過臉頰。
江淮已經(jīng)在客廳了,黃單知道,他們前后守著,房里的人插翅難飛。
就在這時,黃單聽見了小陽臺的門把手被握住,輕輕轉(zhuǎn)動的聲音,他立刻就撐住窗沿跳過去。
門打開,一個黑影走出來,和黃單正面碰上。
黑影發(fā)出驚嚇聲。
下一刻,黃單的鼻子被打中,眼鏡飛了,他疼的蹲在地上,淚眼直流,手卻緊緊抓住著黑影的腿。
黑影掙脫不開,拿另一只腳去踹。
黃單喊了聲。
黑影大驚,拿出口袋里的一把軍||刀,朝黃單刺去。
在客廳堵著房門的江淮聽到喊聲和動靜,他快步跑進衛(wèi)生間,瞬間就翻過窗臺。
咔嚓一聲響后,是黑影的慘叫聲。
江淮踩住黑影的后背,話是問的黃單,他嗅到了血腥味,“怎么樣?哪里受傷了?”
黃單哭著說鼻子流血了。
幾秒后,黑影的鼻子也被打流血。
房間的燈打開,黃單看到黑影的臉,不是合租房里的誰,是個陌生人,看起來年紀(jì)不大,二十出頭的樣子。
他蹙眉,面前的一幕很出乎意料,以為會逮到偷窺者,沒曾想只是一個普通的入室行||竊。
江淮捏著黃單的臉,“我看看你的鼻子還有沒有流血?”
黃單擦掉眼淚,仰頭給他看。
青年一直在哭,鼻子下面還流了不少血,江淮的眉頭皺在一起,他側(cè)頭,冷眼一掃。
那道鋒利如刀的視線過來,蹲在墻角的黑臉小子打了個哆嗦,害怕的把頭往膝蓋里埋,大氣不敢出。
江淮找衛(wèi)生紙給黃單擦眼淚,擦鼻血,“去洗一下?!?
黃單洗把臉回來,江淮已經(jīng)把事情問出來了。
黑臉小子就住在小區(qū)里,是橋?qū)γ娴亩龡潣?,他是跟著幾個朋友一起來s市找工作的,工作沒找到,錢也花光了,沒錢交房租,就想弄一點。
頭一次干這事,黑臉小子在網(wǎng)上的論壇貼吧里問經(jīng)驗,做好充足的準(zhǔn)備,他先是買齊所需要的物品,然后在小區(qū)里四處游蕩,最后挑中幾個點,花十幾天時間蹲守,第一個點就是黃單的住處。
黑臉小子知道黃單的房間沒亮過燈,里面沒人住,他睡了一覺,半夜扒著水管爬了上來。
黃單問道,“你用什么東西打開了我的門鎖?”
聽說小偷會用什么老式發(fā)夾之類的開鎖,還有什么萬能鑰匙,他想知道這個人是怎么進來的,或許能摸到點關(guān)于偷窺者的信息。
黑臉小子一只手脫臼了,垂搭在一旁,他齜牙咧嘴,聽到黃單的問話,露出茫然之色,“沒有啊,你陽臺的門是開著的,我直接就進來了?!?
黃單頓時就抬起眼皮,在這個人之前,偷窺者就來過了,“你知道這里有條狗吧?”
如果花過時間蹲點,不會不清楚。
黑臉小子點頭,他拿手臂在鼻子下面擦擦,血跡被擦的半張臉都是,狼狽又凄慘,“我準(zhǔn)備給狗下藥的,哪曉得那狗跟死了一樣,踢幾腳都沒反應(yīng)?!?
說這話的時候,黑臉小子的語氣里都是古怪,還有幾分清晰的費解,沒有撒謊。
黃單明白了,給狗下藥的,和上次進他房間的,是同一個偷窺者。
那個人不偷不拿房里的任何貴重物品,甚至是金||錢,只是偷窺,很奇怪。
究竟是生活壓力太大,還是太無聊,才會喜歡進別人的房間,看別人隱私的東西,以此來尋找到一些樂趣。
黑臉小子看到江淮拿出手機,就慘白著臉叫起來,哀求著說,“我什么也沒偷,大哥你行行好,就當(dāng)今晚沒見過我,把我放了吧!”
一道寒光從他眼前閃過,軍刀被丟在靠近門口的地上,伴隨著江淮冰冷的聲音,“放了你?剛才我來晚一步,你就要往我朋友身上扎口子了?!?
黑臉小子不滿的說,“我那不是沒扎成嘛……”
砰地一下,椅子被踢到墻角。
江淮的面色可怕,整個房間里的溫度都降下來了。
黑臉小子瑟瑟發(fā)抖。
黃單也屏住了呼吸,沒敢找男人說話。
偷東西,動刀子,差點出人命,這就不是小事了,比偷窺者要嚴(yán)重太多。
江淮打了個電話,派出所的人上門,黑臉小子被帶走了。
這事驚動了合租房里的其他人,兩對夫妻里面,出來看是什么情況的都是男人。
張海和李愛國問了怎么回事。
黃單說房里進小偷了,他倆都嚇一跳,知道沒丟東西,人也沒受傷之后,全是松口氣的表情。
三更半夜的,大家也沒細(xì)聊,知道情況后就各自回房。
黃單在自己的房間里,他檢查著每個角落,每樣?xùn)|西,大到衣柜,小到喝水的杯子,毛巾,甚至是不用的鼠標(biāo)墊,眼藥水瓶。
片刻后,黃單的視線收回,停下搜查的動作,偷窺者沒有動任何東西。
江淮叉著腿坐在椅子上抽煙,眼皮半搭著,不知道在思考著什么。
黃單在他面前來回走動,“你聽到那個小偷說的了吧,之前我跟你說有人偷窺,你不信?!?
江淮吐出一個煙圈,“我什么時候不信了?”
黃單停下來,垂眼看過去。
江淮后仰一些,深坐在椅子里,“偷窺者就是你,我一早就說過的?!?
“……”
黃單問他,“如果是我,那陽臺的門怎么會開著?”
江淮撩了一下眼皮,“你忘了關(guān)?”
“我記得你下班回來了,進這個房間待了一會兒,是我給你發(fā)短信叫你過去我那兒的,也許你走的時候沒想起來關(guān)陽臺的門?!?
黃單無語幾瞬,覺得不太可能,他又問,“從女大學(xué)生房里出來,一直停在衛(wèi)生間里的腳印呢?”
江淮不感興趣的挑挑眉毛,“她自己踩的唄。”
“你要知道,這里的押金是付一押三,拿趙福祥住的隔斷間來說,房租是五百五一個月,三個月就是小兩千,一個剛畢業(yè)的大學(xué)生臨時改變主意,或者是找到更好的住處,她要搬過去,一定會想盡辦法拿回押金這筆錢,你明白嗎?”
黃單抿嘴,“可我覺得地上的腳印像男人的腳?!?
江淮的眉眼上抬幾分,“你沒發(fā)現(xiàn)那個女生的腳很大嗎?穿的鞋子大概是40碼的。”
黃單沒注意,他對自己的粗心大意感到煩躁,“不想跟你說話了?!?
江淮拉住他的手,往腿上一拽,低笑起來,“不跟哥哥說話,你想跟誰說話???嗯?”
黃單說,“你不誠實?!?
江淮單手把他圈在懷里,一臉的冤枉,“瞎說,我怎么就不誠實了?我的心,我的人都是你的。”
黃單說,“真有偷窺者,我指的不是我。”
江淮叼著煙說,“好,就當(dāng)那個偷窺者是存在的,那你跟我說說,對方的目的是什么?”
黃單搖頭,“不知道?!?
江淮的耐心十足,“那這段時間,你有沒有聽說過合租房里的哪個人丟過什么東西?”
黃單說,“沒有。”
江淮把煙夾開,在他的臉上親了親,“也沒有誰無緣無故的受傷吧?”
黃單說,“沒有的。”
江淮的薄唇往下移,在他的脖子里蹭著,還拿下巴上的一點胡渣扎他,“所以那個偷窺的人想干什么?好玩?”
黃單被扎的有點疼,人往旁邊躲,“有一種說法,叫偷窺欲?!?
他把男人的腦袋撥開,“那種人可能在日常生活中是個普普通通的人,卻有著不健康的心理,會對別人的生活有一種不正常的好奇?!?
江淮又去蹭,樂此不彼,“嗯哼,還有呢?”
黃單說,“我在跟你說話?!?
江淮悶聲笑,“聽著呢,你慢慢說?!?
黃單蹙眉,覺得男人完全不把偷窺者當(dāng)回事,“你不想知道是誰給小黑狗下的藥?”
江淮扯扯唇角,“還能有誰?不就是房東嗎?”
黃單立刻扭頭,“你知道?”
江淮咬||住煙蒂吸一口煙,“阿玉都是晚上去上班,凌晨幾點回來,每天她一回來,小黑狗就叫,吵的大家都不好睡,沒少跟房東反應(yīng),叫他們找阿玉說?!?
他頓住,古怪的問,“這些事你都不記得了?”
黃單翻不到相關(guān)的記憶片段,“你還沒說到重點?!?
江淮說,“重點啊,就是房東不知道從哪兒搞來的藥,隔三差五的喂給小黑狗吃,讓它睡的沉一些?!?
黃單一邊搜索著原主的記憶,一邊說,“阿玉已經(jīng)走了?!?
“可能是房東忘了這茬吧?!?
江淮說,“你沒看到嗎?房東那頭發(fā)掉的,都快禿頂了,記不住事也是正常的?!?
黃單這才知道男人說的是張姐,不是李愛國。
張姐那頭發(fā)掉的,確實有點厲害,她跟李愛國在附近的小區(qū)里都租了房子,再改造了租出去,按理說,就算是到手的錢又拿出去租新的房源,也不應(yīng)該有那么大的負(fù)擔(dān)。
根據(jù)原主的記憶,他倆有個女兒,丟在老家給婆婆帶著,家里的消費跟s市沒法比,生活上已經(jīng)輕松很多了。
黃單問道,“你不擔(dān)心嗎?”
江淮聳聳肩,“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
“跟你說實話,我只發(fā)現(xiàn)一個偷窺者,就是你?!?
他在青年的耳朵邊吹口氣,帶著淡淡的煙味,“不過你膽子小,嚇一次,你就慫了。”
黃單若有所思。
就算偷窺的人知道江淮很危險,避開了他,但是以他的職業(yè)習(xí)慣和警覺度,不至于絲毫沒察覺,是不是系統(tǒng)做過手腳?
江淮說的偷窺者是他,只是一個誤會,真正的偷窺者另有其人。
黃單在心里喊了系統(tǒng)先生,問出他的疑惑。
系統(tǒng)也答復(fù)了,“抱歉,在下沒有權(quán)限,無法回答?!?
黃單嘆口氣。
江淮聽見了,“你前不久才化險為夷,嘆什么氣啊,要是你不想住在這里,明天上午我就可以找到合適的房子?!?
黃單說,“現(xiàn)在公司很忙,等夏天過去吧?!?
江淮沒意見,“聽你的。”
他揉揉青年的頭發(fā),“好了,我們?nèi)ニX吧,明天你還要上班?!?
提到上班,黃單就犯困,“在哪兒睡?我這邊嗎?”
江淮托著他的屁||股站起來,“你這兒沒空調(diào),熱的要死,還離衛(wèi)生間那么近,誰放個屁拉個屎都能聞到味兒?!?
黃單,“……”
回了次臥,黃單趴在江淮胸口,很快就睡了。
客廳有腳步聲,陳青青起來上廁所,王海扶著,怕她摔跤。
王海拿走馬桶上的衛(wèi)生紙,這是他之前忘了帶回去的,“老婆,我真的不想再住在這里了,我們搬家吧?!?
陳青青本來還說等孕初期過了再說,沒想到今晚會發(fā)生入室行||竊|的事,她聽著就害怕。
晚上還好,有王海在,其他人也都在房里,真要是出了事,扯著嗓子喊大聲點都能聽到,可是白天很多時候就她一個人在合租房里,有個事只能等死。
“行吧,你有空就找找房子,盡量不要太遠(yuǎn),不然不好搬東西,請搬家公司又不劃算?!?
王海的速度非常快,他第二天中午午休的時間就找到了幾個房子,電話聯(lián)系一遍,下班了挨個去看,他看中一套兩室一廳的戶型,面積不大,就在菜市場左邊。
房子里的整體感覺挺不錯的,就是整套租下來要兩千八。
這房租王海一個人扛不了,他想跟朋友合租,主臥給朋友,自己住次臥,房租能少給一些,具體價錢怎么分,還是要商量著來。
王海第一個想到的是林乙。
黃單聽到王海所說,他搖頭,說暫時不搬。
王海有點失望,“林乙,你真要繼續(xù)住下去?這里住過殺||人||犯,昨晚還進了小偷,太不安全了?!?
黃單說,“哪兒都不會有絕對的安全?!?
王海說也是,他欲又止,“有個事,我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
黃單喝著娃哈哈,“什么事?”
王海的聲音輕下來很多,“這房子里有點怪,我很早就這么覺得了,只是沒當(dāng)回事,最近越去細(xì)想,越覺得滲得慌。”
黃單不動聲色,“為什么會這么覺得?”
王海搖搖頭說,“具體我也說不上來,就是住著不舒服?!?
黃單故意的說,“你不會是為了說服我搬家,才這么說的吧?”
“怎么可能,我說的可都是真的。”
王海唉聲嘆氣,“我承認(rèn),我是很希望你能跟我們一塊兒合租,但不會為了這事就胡說八道。”
黃單停下喝娃哈哈的動作,裝作隨口一說,“下雨了,你那鞋子還在陽臺放著?!?
王海一拍腦袋,“我給忘了?!?
他匆忙去收鞋,把小黑狗給嚇的汪汪大叫,認(rèn)出了人又不叫了。
黃單在小陽臺的門口目睹了這一幕,等到王海往客廳跑,他就轉(zhuǎn)身,去冰箱那里站著。
王海跑的快,身上淋的雨不多,“天氣預(yù)報有時候一點都不靈,有時候就很靈,真沒個準(zhǔn)?!?
黃單說是啊,他問道,“你這鞋是在網(wǎng)上買的嗎?”
王海點頭,“嗯,我老婆給我買的。”
黃單說挺好看,他說自己準(zhǔn)備買一雙運動鞋穿,說著說著,就很自然的把王海手里的鞋拿過來看,發(fā)現(xiàn)鞋是42碼的。
王海沒發(fā)覺什么,“那什么,你,你你跟次臥那位,你們是不是那種關(guān)系?”
黃單沒有露出緊張的情緒,“嗯?!?
王海說,“果然是那樣?!?
黃單把鞋還回去,他觀察到王海的表情,沒有什么厭惡,反感,也沒有排斥,只是一種猜測得到證實的感覺。
看來王海對同|性|戀的接受程度很高,或許身邊有這樣的朋友。
王海突兀的說,“林乙,你當(dāng)心著點?!?
黃單問道,“怎么?”
王海不答反問,“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嗎?”
黃單說不知道。
王海一臉驚詫,“你連他干什么的都不知道,就跟他在一起?”
黃單繼續(xù)撒謊,“我問了,他不肯告訴我?!?
“他當(dāng)然不會告訴你?!?
王海哎一聲,“跟你說吧,我見過他跟一群人打斗,很嚇人。”
他回憶起了當(dāng)時的場景,露出后怕的神色,“跟一群人打斗的不光是他,還有個男的,倆人的身手都很厲害,不但沒有被動,還占著上風(fēng)。”
黃單問道,“什么時候的事?”
王海說,“我剛來s市的那年,具體哪天不記得了。”
“林乙,你別跟我老婆說,她要是知道我有事瞞著她,會不高興的?!?
黃單說,“我曉得的?!?
王海正要走,他想起來了什么,“對了,當(dāng)時住我隔壁那女的也在場?!?
黃單依舊是好奇的樣子,“是嗎?”
王海點頭,“她躺在地上,渾身是血,我以為她死了。”
“我沒想到他們會前后搬到這里來,更意外的是,他們好像不熟,你說怪不怪?”